一百三十七、打探
七转八折之下,熟悉的茅舍已在眼前,他一边推开一扇小小的木门,一边笑道:“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像你这么形容我的。”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低低道:“自小我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学得也不过是骑射刀箭,接触得也都是一些草莽汉子,像你这么文雅的比喻,我真是闻所未闻。”
听他似是忆起往昔,我一时倒想不出什么话儿来应答,含糊道:“让耶律兄见笑了!”
小小的茅舍因为有了灯光的照耀,比白日更添一层温馨和宁静,好似我们真得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久别重逢之际在这儿品茗谈天。
二人入座后,他还是用上次那个粗犷的木碗给我斟了一杯茶,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口气道:“不知龙老弟的京城之行有没有收获?”
听他直入正题,我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沉稳道:“此行不顺利得紧,恐怕说出来要让耶律兄失望了!”
“此话怎讲?”他的眼神中微见探寻之色,身子略微向前倾地问道。
“哎!”我长长地叹息一声,似要将我多日来的苦闷尽数渲泄,将我来之前已编好的一番说辞缓缓道来,只是神色中带了一丝可惜之意,反问道:“京城无畏将军的大名,想必耶律兄有所耳闻吧?”
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痛惜道:“本来我已和我家国公爷说得好好的,将合府上下人等的所有衣衫尽数教与祥云坊刺绣,想不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一日我们国公夫人去赴了无畏将军小夫人的二十芳诞,一回来就将桐城冷家织造坊献上的五彩霓霞衣夸了个天花乱坠,还扬言非得冷家刺绣的衣衫才肯上身穿着,弄得国公爷是烦不胜烦,本着家和万事兴这个老理,最后只得改了主意,要我无论如何促成冷家织造坊与国公府上的此次活计!说起来真是惭愧得紧!”
他看我一副无限羞愧的样子,薄唇一抿道:“此事也怪不得老弟。我知道你也是巴不得给为兄招来此笔活计的,只是天意弄人罢了!”
“替人办差,得忠人之事。既然耶律兄能考虑到小弟的一番难处,小弟在此先多谢仁兄的宽宏大量了!”说着,我起身向他长长地揖了一礼。
他看我行此大礼,也赶忙起身欲扶起我的双手,也许是自然反应吧,我突然本能的往后一缩,躲过了他欲扶的大手,倒把他吓了一跳,见我羞急的神情,他深遂的眸子中暗隐喜色,又用不解地目光瞧了瞧我。
看他表情复杂,我心中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啊,两个男子之间有些身体上的接触有什么要紧,可是错已铸成,苍惶之间只得用言语掩饰道:“耶律兄不必多礼,小弟的这一礼你是定当要受的。你若不受,小弟心中只会更加难过!”
他听我如此说道,浓眉一扬笑道:“龙老弟也太多礼了!而且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像个女子一般,难道中原的男儿都是如此吗?”
忽然,他似是想起自己的言语有误,又马上道:“刚才龙老弟提到桐城冷家,不知你对他们的近况是否了解?”
难道他愿意自曝内幕?我定定心神道:“从京城赶到桐城,就立刻来祥云坊与耶律兄一叙,倒是还无暇打听关于他们的消息。”
看我眼神纯净,他的眸子一暗,叹道:“听闻他们冷府的主人离奇地死在了京城,现在冷府当家理事的是他们的二爷,只是这位二爷虽也是青年才俊,极擅诗赋,但对于经商一事好像还不是很在行。”话锋一转又赞道:“不过,听冷府及其店铺中的人说,他家的夫人却是极厉害的一名角色,果断干练丝毫不逊于男儿!”
听他提及子轩的死讯,心又像被钢刀狠狠地剜了一下,说不出的痛,只是不敢在神情中露出一丝一毫,只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但心中却是不曾停下一刻的思索,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对我们家的事情了解地这么细致入微,竟连我也成了他的消息范围之内,看来他在桐城肯定有专门替他打探消息的信息网。
我的眉头微微一皱,感激道:“多谢耶律兄告诉我这些有利的消息。只是你方才提到冷府的主人是离奇死亡,不知是何故?”
“冷府的主人名叫冷子轩,也是一位经商理财的通天纬地之才。记得我刚来桐城的一段时日,曾经想数次去拜访他,只可惜是琐事缠身,总是抽不出空来。原想着以后有得是机会与时间,想不到……”他的话语中满含对子轩离去的无尽惋惜,连平常深遂的眸子都带上了伤痛之色,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是真切地在哀悼遇难的人儿。
难道他在此次谋害子轩的行动中也是不知情的?难道他也是一个真心爱才之人,不忍见到天妒英才?难道唯一的真凶就是姓柳的贼人?一时我的胸中思绪翻滚,无数个念头不停地闪现在我的脑中。
他见我只是沉思,笑道:“龙老弟切勿烦恼,如今他们冷家虽说是二爷当家,但听人说,这位二爷也是极礼贤下士的一个人,应该是比较好说话的。”抬手举杯喝了口茶后又道:“如果龙老弟确实有些怯场,我倒可以一同前去给你助助胆!”
他要与我一起去见子恒,那不是都穿帮了吗?
我忙摆手道:“耶律兄一片盛情原不该辞,只是若让我们的国公爷知道我连这么点小事一个人都办不好的话,那小弟的差事不得让给你去做了?”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也断不会跟老弟来抢口饭吃!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家绣衣快到我们祥云坊了,所以镇国公府上的活计接不到倒也不是一桩坏事,本来我还担心两顾不暇呢!”耶律峰哈哈一笑,爽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