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循这一脚挟怒而发,力道强劲,小豆子立时被踏倒在地。他早从陆曦桐嘴里得知这不过是个小乞儿,哪里还顾忌他的死活,心中一口恶气难平,嘴里骂着“小畜牲!”,对着小豆子狠踢。
秦舞听见小豆子被打,身形一闪,一把将田循拨开,将小豆子抱了起来,小豆子被秦舞揽在怀中,一张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泪水在眼眶打转,怯怯的叫了一声:“瞎大叔。”
秦舞搂着小豆子,身体轻轻颤抖,心里愤怒已极,他忽地上前两步,一把抓住田循的手臂,喝道:“这孩子又几时招惹你了?为何下此毒手?”他一句话说完,手下猛一用力,“咔嚓”一声,田循手臂已被他生生折断。
田循剧痛攻心,“啊”的一声惨叫,另一手扶住断臂,跪倒在地,疼得脸上冷汗直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小豆子滚地到田循断臂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陆曦桐和华公子此时才反应过来,二人惊呼出声,指着秦舞说道:“你……你!”
秦舞对小豆子极为疼爱,见他无缘无故被打,此时直是怒发如狂,他一转头,对着二人喝道:“对付秦某一人也就罢了,连一个小小孩童你们也不放过吗?”
陆曦桐与秦舞共处多日,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之态,不禁吓的花容失色,向后退了两步,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我也不想的。”
秦舞想起陆曦桐适才出言提醒要自己逃走,语气中带有惶急之意,显然甚是真诚,怒火略平,他默然片刻,对着坐在地下的田循说道:“秦某还要在这城中呆上月余,你若是不甘心,尽管来找我便是。”
田循抬起头瞪视秦舞,一张脸已变得扭曲,他嘶声说道:“我父是当朝礼部尚书,你胆敢断我手臂,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阁下随意吧。”秦舞再不愿多说,怀抱小豆子,转身而行。陆曦桐从身后追上来,伸手拉住他衣袖,颤声问道:“你……你去那里?”秦舞轻叹一声,说道:“陆小姐,我与贵府缘份已尽,相烦回去对王爷说上一声,就说秦某承蒙他照顾了这些时日,多谢了。”陆曦桐美目中带有哀求之色,说道:“别走,我……我不许你走!”
秦舞轻轻摇了摇头,顿了片刻才说道:“陆小姐,在下对你明言了吧,王爷待我不薄,秦某一人做事一人当,又何必让他替我为难?小姐放手吧。” 陆曦桐兀自紧紧抓着秦舞的衣袖,哀声求道:“我回去跟爹爹说,让他想想办法。”
秦舞微微一笑,说道:“秦某浪荡惯了,不愿受他人庇护。”陆曦桐听他说到这里,呆了半晌,手指轻轻从秦舞的衣袖上滑落。
秦舞轻道一声:“就此别过。”慢步向前走去。陆曦桐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玉臂轻伸,手指微微动了两下,依稀想要抓住什么,这一瞬间似乎有个很珍贵的东西从她心底掉落了。
“小豆子,从今天开始,我们又要挨饿了!”
“瞎大叔,你摸这是什么?”
“咦?哪来这么大一块点心?”
“我昨天剩下的,没吃完哦!”
“好哎!省点吃,够两天了吧!”
“嗯!”
秦舞和小豆子又回到了二人的街角,小豆子欢叫一声,在巷道中跑来跑去,秦舞靠着墙坐在地上,听着小豆子的欢笑声,一时间竟浮起一种自由轻松之感,他挠了挠头,暗自奇怪:“我怎会有这般感觉?是陆小姐把我缠的怕了,还是我更适合做乞丐?”
秦舞想到这里,自嘲一笑,心中又想:“我二人衣着光鲜,老本行是不能做了,得想想办法,找个生计!”他站起身,唤了一声小豆子,小豆子“哎”了一声,跑了过来,说道:“瞎大叔,小豆子来了。”
秦舞牵起他的小手,说道:“走,带瞎大叔去药铺转转。”
小豆子领着他向街上走去,不多时进了一家药铺,掌柜见秦舞衣料华贵,气度不凡,忙上来招呼道:“这位客官,不知道您是想抓药还是要诊病啊。”秦舞拱手道:“在下懂得一些医人之术,敢问老丈,你这里可缺郎中?”
掌柜细细打量秦舞两眼,面带为难,说道:“这个……我这药房已有两位大夫了,先生还是去别处走走吧。”秦舞不愿轻易放弃,说道:“在下能医各种疑难杂症,掌柜的若是请了我,保你生意兴隆。”
掌柜听他口气颇大,略微一惊,问道:
“敢问先生行医多少年了?”
“这个……半年多吧!”
“半年!半年就能医各种疑难杂症?”
“是……在下的医术……略有不同。”
掌柜越听心中越疑,随手抓起一块黄精交到秦舞手中。
“敢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萝卜吧!”
“……不送!”
秦舞和小豆子被请出了门,又接连窜访了多家药铺,几番询问试探之后,得到的答复基本雷同 “地瓜?走好。”“竹笋?请吧!”“你说什么……山芋!阿牛,送客!”
秦舞有时被说的气愤难当,正巧遇到有病人等待医治,他撸袖上前准备露上两手,却把掌柜的吓个半死,连推带搡,嘴里哀求:“大爷,你放过我吧!”
“唉!”一声长叹,怎道得尽辛酸委屈。当世神医在此,却是无人能识!
“瞎大叔,我走不动了。”小豆子仰起小脸说道,他和秦舞在街上闲转了一日,两条小腿已走得酸麻难当。
秦舞将小豆子抱起,说道:“小豆子先歇歇,你给瞎大叔指路就好了。”
他心中不服,抱着小豆子继续在街上游走,盼能遇到一个慧眼之人,行了多时,天色渐黑,秦舞走到一座木楼前,忽听里面有器乐声传出,恰有路人行过身旁,秦舞将其拦住,一揖问道:“请问兄台,这是何处?”路人回了声“花雨楼”,匆匆去了。
“花雨楼?”秦舞念着这三个字,咐道:“听这名字,似乎是间青楼,也不知里面是否缺琴师,我且进去问问。”他忽又有些犹豫“在这青楼中奏曲,岂不是侮辱琴艺?还是罢了。”
秦舞转身欲行,又想:“迂腐!那些商贾高官能听得琴曲,为何这青楼便听不得,论德行,那些人只怕比这青楼里的人还远有不如。”
他生性洒脱,一念至此,便走进青楼询问,老鸨一听秦舞开口,心中大喜,正好这青楼中缺位琴师,今晚也恰巧有姑娘要表演,登时应允下来。
华灯初上,宾客满堂,老鸨为他找了张木琴置于台上,表演开始,秦舞轻拨琴弦,他何等神技,琴曲一出,姑娘忘了表演,宾客不再饮酒,满楼沉醉。
第二日,老鸨拿了一锭大银塞到秦舞手中,老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抽泣道:“大师,你还是去别处吧,昨天你弹了一曲,楼里的客人和姑娘哭了一夜,早上都说不来了,再这样下去,我只有关门大吉了!”
眼见把人祸害到了这个田地,又怎好再强求?“唉!”秦舞再叹一声,无奈之下转身离去,当世第一琴师在此,却是无人敢请!
掂着手里的一大锭银子,总算昨日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可坐吃山空总不是个办法吧,秦舞和小豆子再上街头,于喧嚣中浪迹。
又是半日转瞬即过,秦舞依然一无所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左摇右晃,漫无目的闲转,小豆子孩童心性,喜欢热闹,尽挑些鼎沸热闹之处乱逛,刚走到一座酒楼前,门里出来两个人,他们见到秦舞,面色突然一变,低声商议了几句,其中一人转身匆匆去了。
他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进了流河剑门,大声喊道:“师父,师父。”秃头老者听见喊声,眉头一皱,走出房门,斥道:“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我剑门弟子怎能如此慌张?”那弟子喘息片刻,躬身说道:“是!师父,弟子见到打伤五师兄的那个人了。”
“哦?”秃头老者眼中射出一道寒芒,问道:“人呢?”
弟子回道:“他和那个小乞丐在街上乱转,我让段师弟在跟着他,标记联络。”秃头老者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去喊你几个师兄,让他们别练了,都出来。”弟子领命而去,片刻工夫,几条精壮大汉就到了院中,一人说道:“师父,我们都知道了,现在就去找他吧。”
秃头老者低头想了片刻,说道:“走吧,不过你们记住了,我不说话,谁都不许动手。”
几人应了声“是”,随着秃头老者匆匆走出门去。
小豆子走着走着没了兴趣,拉着秦舞瞎溜,耳畔繁华声渐远,忽听远处有丝竹之声飘荡,秦舞心中一动,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在一处大院前停下来,再向路人询问,得到了四个字的回答“九雷琴院!”
“原来是到了这里了,以我的本领进这琴院原是相得益彰,只可惜……”秦舞回想起雷晏霹雳火爆的脾气,心中苦笑一声,暗道:“他既然不信,也是无法,我已到了这里,进去看看也无妨。”
九雷琴院大门未闭,门前也没有人看守,秦舞领着小豆子信步走入院中,深处不时有悦耳琴声传出,行了少许时间,一个少年走了过来,向秦舞问道:“先生可是找人?”
秦舞微一欠身,说道:“正是,不知楚固,吴炳等人可在?”少年愣愣的看了他半天,猛地跳起来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说完转身便跑,大声喊道:“楚固,姬朔,吴炳你们五个快出来!奇人!你们的奇人师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