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黄大少的动作虽然可疑,但一路行来,直到出了京师的城门,也没有任何人上来对他们进行盘查,就连城门口的军士,也只是草草的看了看他们的路引,就连人带马将他们全放了过去。
黄大少这时似乎也安了心,轻轻吐了口气,等马车出城后又向东走出几里,来到道旁一处无人的树林中时,他突然出声叫停,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少爷,你实话告诉老朽,昨天夜里究竟做什么去了?”
杨开一听到管家询问,顿时心头一震,怪不得黄大少今天起的这么晚,原来这家伙昨夜出去过,而且肯定是后半夜出去的,因为杨开前半夜一直没睡,始终都在练功,如果隔壁有动静,以他现在的耳力,一定能听到。
“管家,有什么话,我们离开这里再说,现在这里还不是很安全,必须马上走。”
“少爷,你要是不说实话,老朽就不走了。”
“你,唉,我的管家老大人,算本少爷怕了你还不行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现在还是快走为妙啊。”
“不行,少爷,你肯定又出去惹事了,如果现在不说清楚,老朽决不再向东走一步,阿大,你带着他们几个去四周警戒,等我叫你,你们才能回来。”
“是!”
阿大立即按照老管家吩咐,带着其他五人骑马向四外散了出去,看到这种情况,黄大少也没了招,只好拉着管家进树林坦白从宽了。
他们以为这么远的距离,声音又压的低,肯定没人能听到,却不知车里的奶娘虽然听不到,杨开小周天已通了数日,耳力进步神速,依然能隐隐约约听个大概。
“管家,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爹。”
“好,老朽答应你。”
“昨天夜里,我去了一趟田令孜的府邸。”
“什么?少爷,最近由于闹刺客的缘故,田府肯定戒备森严,你居然还敢去?”
“管家,我其实是想清楚后才去的,你想啊,既然大家都知道田令孜躲在宫里,外面这座府邸就没人注意,以本少爷的身手,那些看家护院不足为惧,上次教训那个看门狗,不就很顺利嘛。”
“可是,正因为我们上次修理了门房,他们必定有所警觉,而且门房已经被你打断了腿,你还去做什么?”
“嘿嘿,管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送礼那天,可是看到有不少好东西都被送进了田府,上次光想着怎么修理那个看门狗,居然忘了顺手牵走几件,眼看我们就要离京,再不去借上几件,怎么对得起本少爷这趟京城之行?”
杨开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阵发笑,这少爷不但做强盗,居然还兼职做飞贼,胆子还真够大的,不过管家显然对黄大少的兼职也很清楚,所以并不奇怪。
“听少爷的意思,昨夜肯定是有所收获了,那也不用这么急就离开京城吧,要知道我们这么做,更容易引起怀疑。”
“唉,管家,我也是没办法,昨天夜里我跑到田府转了个圈,本来想找他藏宝贝的地方,谁知道宝贝没找到,却先找到一个人。”
“找到一个人?”
“不错,你知道这人是谁吗?居然就是田令孜!”
“什么?!”
杨开听到这里,也被黄大少吓了一跳,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被田大太监发现了形迹,所以才要如此匆忙的离开吧,那就惹大麻烦了,田大太监不但权侵朝野,而且还是神策大将军,他掌管的人马可不是当初在渭南遇到的那种吃人畜生加废物。
除了那位杨开的本家杨复恭杨大人外,还有众多不知名的高手,就连浩月当空姐妹都被追的到处乱藏了好几天。
如果现在他派上一队这样的禁军追过来,黄大少他们仗着马快或许还能跑的了,自己这个小婴儿和奶娘可就死定了。
杨开能想到的,管家当然也想到了,所以立即向黄大少追问。
“少爷,他不是在皇宫吗?”
“大家都被这个狡猾的老家伙给骗了,他不但没去皇宫,而且就躲在自己府邸的藏宝楼里。”
“难道说,少爷你盗宝的时候被他认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夜里田府可不只我一个不速之客,田令孜发现我的时候,另外有三名蒙面刺客突然冲出来,不但缠住了他,也吸引了他府里的其他高手,所以我才能得手后跑回来。”
管家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他应该没有认出少爷,这我就放心了。”
“唉,开始的时候,我也这么想,可今天我在屋子里一边看这个偷来的东西,一边想昨晚的经过,却越想越不对,所以才这么紧张的叫大家离开。”
“什么地方不对?”
“唉,也怪我,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细找,只顺手在他桌上拿了件东西就跑,要知道这是什么,我说什么都不拿,但田令孜肯定知道我偷了什么,所以才会不顾伤势的猛追,后来他被三个蒙面刺客缠住,应该把我和他们误会成了一伙,因此在情况紧急之下才暂时放了我一马,可昨夜只要他能活抓一个刺客,我就危险了。”
“为什么?”
“因为他肯定能从刺客嘴里问出来,我不是他们一伙的。”
“那不是更好,他既然没看清少爷的脸,还怎么找上我们?”
“田令孜是什么人,不但老谋深算,而且眼力过人,虽然夜里没看到我的脸,但肯定能从我的身形上把我的身份慢慢想出来。”
“这不对啊,我们不是还没拜会过他吗?他怎么会认识少爷?”
“上次他在清和坊遇刺,我和三位朋友都在场,而且当时赵兄多嘴,夸了当空姑娘一句,他随即就冲我们瞪了一眼,我敢肯定,他那一眼就把我们四个的身形样貌都记下了,再加上杨复恭认识赵兄,你想想,只要他派人去赵兄那里一问,我还不是立即就得被找出来?”
“我的少爷,这下你可给黄家惹下大祸了!”
“管家,你先别急,你别忘了我来参加春举,虽然用的是真名,但家世一项上,却从来只填濮州黄氏,连州府发的乡贡凭证,都是这么写的,所以就算他真想到我,只要不能在关内把我抓住,今后就别想找到我们了。”
“对呀,老朽还真是急糊涂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为妙,只有出了潼关,才算真正安全。”
“现在你才着急,我刚才就不想留在这里。”
他们两个说到这里便不再停留,一起匆匆走出树林招回阿大几人,赶上马车又向东急赶了几十里,夜里也没敢多停,只匆匆吃了几口干粮,喝了点水,然后沿官道一路赶到渭南,接着绕城而过,出京兆,走华阴,直奔潼关而来。
杨开一路上虽然有奶娘护持,但还是被马车颠的东倒西歪,不过他心里却始终只想着一件事,就是黄大少究竟从田府偷出一件什么东西,居然能让田令孜如此重视,令黄大少如此担心。
可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当然黄大少也不可能给他看,其实这一路上,他和管家连半个有关此物的字都没提,就连阿大几人也在心里疑惑不解。
不过既然想不出也看不到,杨开干脆不想了,反正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大家逃命他也帮不上忙,还是继续练功吧。
就在他们临晨时分找到一处树林,打算暂时躲在里面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时,阿大突然趴在地上听了听,然后脸色一变,匆忙道:“少爷,西边好像有一队骑兵正向这边赶来。”
此时他们已经走的人困马乏,如果来的是追兵,就算勉强再逃,在到潼关前肯定也要被追上,杨开不禁一阵郁闷。
黄大少你太无聊了,强盗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你不努力去做,没事跑到田府改行做什么飞贼啊,现在好了,可怜我刚得了一门内家心法正练到好处,居然就要被他给连累死了。
杨开正在奶娘怀里暗暗埋怨黄大少,就听黄大少和管家等人在车外一阵窃窃私语,他虽然能听到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却一句都听不懂,应该是什么江湖切口或黑话。
随后,外面几人就开始忙乱起来,杨开只听到树枝折断声和一阵扫地挖坑声,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还做了什么,反正不久后,闷雷般的马蹄声就沿着官道一路冲到了树林附近,不过对方并没有做片刻停留,而是一路急赶的向东去了。
杨开暗想,看来这马队不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就是并非冲着他们来的,总之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这时天色刚刚放亮,黄大少几人在树林四周又巡视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大家这才放松心情坐在一起吃了点干粮,而跑了多半天又一整夜的几匹马,总算也暂时得到了一点休息时间,吃吃青草,恢复着差不多已经消耗一空的体力。
经过这一路狂逃,早发现情况不妙的奶娘,开始的时候只是窝在马车的角落里,抱着杨开和她自己的孩子瑟瑟发抖,现在反而镇定了许多,眼中惊慌之色渐渐退去,代之而起的,是一丝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