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103章琉球之夏（六）
本土文明号称上下五千年，这个在庄不鸣看来很有些水分，此处暂且搁置争议，不过从西周共和纪年开始，本土有明确记载的历史记录从未中断，而且有这种如此长完整文明记载，并一直延续至今的地方，全世界仅此一处。在这些有史可查的记载中，曾经发生过多次军事文化的高潮期，在这些阶段名将辈出，经典战例层出不穷，并且对政权建立影响深刻。
第一个高潮期是在春秋战国，此阶段延续数百年，产生了本土最早的系统化军事战略理论，以孙子兵法为代表。第二个高潮期在西汉初年的汉武帝时期，这个时期出现了本土有史以来最早的骑兵大集群，以纵深战略突击为显著特征，汉武帝刘彻是这个战略的总设计师，卫青、霍去病是最佳执行者，这个战略的策划和执行，最终确立了本土汉民族的稳固和强盛，不过这其中也明显出现很大问题，以初汉文景之治积累的巨大财富，仅仅十多年就近乎民穷财尽，可见这种战略的社会代价高昂。第三个高潮在东汉末年和三国鼎立时期，不过这个只能算是小高潮，流下了那么多的故事和传说，庄不鸣最看重的是曹操注本的孙子兵法和陈寿的三国志，不过据说伪清鞑子们更喜欢明初罗贯中版本的三国演义。第四个高潮在隋末唐初，出现了本土重骑兵的装备顶峰和轻骑兵的战术高峰，据说此时流传下李卫公问对这本经典兵书，并且在军事扩张方面达到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灭高丽，逐突厥，此后声威远扬，后世流落海外的本土人多半自称唐人，建立了很多唐人街。
第五个高潮，庄不鸣个人认为应当算是两宋时期，这点不仅此时北海夏军的很多人不赞同，连元明，乃至伪清都对两宋军事评价不高。对于这点，庄不鸣有自己的看法，元朝为蒙古人侵略本土所建立的殖民政权，与宋朝为死敌，而且灭亡了南宋，因此尽量贬低敌人，纯属立场不同。明朝的建立者朱元璋曾经是红巾军领袖韩林儿名义上的部属，韩林儿自称为赵宋外系血脉，假托祖母或者外婆是赵宋公主，而且国号就是“宋”，后来韩林儿被朱元璋指使部将害死，也是篡夺了“韩宋”政权，终明一朝，对赵宋的评价始终不高，这也完全可以理解。到了伪清入关执政，从大力鼓吹关公崇拜，悄悄消灭各地的岳飞庙，就能看出迹象，伪清就是后金，宋代大英雄岳飞就是打金兵的民族英雄，宋代最大的耻辱就是靖康之耻，宋代仇恨最深的死敌除了灭亡南宋的蒙古，就是灭亡北宋的金国。庄不鸣从资料和研究中分析，由于两宋失去了主要的养马地区，因此借助当时最先进的科技和制造工艺，两宋的重步兵达到了本土巅峰时期，配合募兵制的职业军人体系，宋军重步兵发展到古典时代最强悍的高度，这种职业化重步兵足以对抗任何骑兵正面搏杀冲击，从以步制骑来说，在冷兵器古典时代已经做到了最努力的程度，尽管两宋最后灭亡了，但这种努力和进步却不可忽视。还有一点是，两宋的单兵远程武器，以神臂弓这种单兵弩为典型代表，在冷兵器时代成为最杰出的攻击武器之一，配合重步兵的保护，宋军大批步兵结阵对敌，大批装备神臂弓以提高攻击火力密度，还有宋代花样繁多的各种攻防兵器，都有明确的文字记载，就连火yao军用发展，也是宋代进入高峰期，欧洲人正是通过蒙古人夺取的火yao技术，火yao技术先转移到阿拉伯人手里，然后才传到欧洲，欧洲从此结束黑暗的中世纪，开始新文明的开拓。庄不鸣最看重的是两宋的军事科技成就和水军经验教训。
这几个军事高潮之后，陆续出现了几个最有名的帝国时代强大政权，第一个和第二个高潮后，先后是秦汉两大帝国，第三个是短命的晋帝国，第四个是唐帝国（隋唐算是一体，都是关陇军事集团），第五个是毁誉参半的宋帝国，其后第六个是传承近三百年的明帝国。明帝国已经处在冷热兵器混用的新时代，不过可惜的是在这方面明朝已经开始落后于欧洲，好在明帝国还算知道引进吸收，军事科技总算仍旧维持发展。到了伪清入关，以八旗骑射为国本的政策决定了整个军事科技发展的停滞和倒退，庄不鸣就是为了把这个损失全部追回来。庄不鸣在镇江租界，一面陪着女人到附近游玩踏青，一面在探索号的电脑资料中寻找伪清军事强盛的特色。这个时侯，费了十几天时间巩固登陆场的石中翎，终于决定出击。
从登陆的第一天算起，当天就俘虏了老裴二人，西班牙人震惊之余，一度希望与登陆者脱离接触，向岛屿深处躲避。显然石中翎有自己的打算，他一面加强了斥候队的人员配备，多次武力侦察进行试探，一面联系支援船队，组建测绘队对岛屿进行绘图评估，搜集更详细的水文地理资料。石中翎很清楚，剩下的时间不太多了，随着台风季节临近，支援船队和后勤物资会发生很多意外，战斗部队也会因恶劣气候而被迫收兵，造成进一步的战事延长，再进一步引起更多的意外，而这些非人力因素可能会造成整个行动的全面失败。
在这十几天的武力侦察中，斥候队多次与西班牙人小规模交战，又俘虏几个西班牙战俘，缴获一小批西班牙武器，有几个斥候被对手用火枪打伤，石中翎进一步了解了面前的西班牙人军事实力和作战特色。这批西班牙人大约有二百人，都是可以战斗的健壮军人，除了有些因食品不足的营养不良和体力不足，他们的身体状况基本不错，毕竟是跋涉万里逃难锻炼出的身体素质，估计身体差的早就被丢进大海了。曾经的最高指挥官，一位极受尊重的西班牙伯爵老人，因风暴造成沉船落水而受伤，使得他已经昏迷至今，而且没有来得及指定一个继任者。目前整个西班牙人处于四个临时首领的联合管理之下，其实原来是五个，少掉的那个就是被俘的老裴，那天追得最快的多半是老裴的手下，几乎瞬间伤亡殆尽，老裴稍稍落后一点，被惊得目瞪口呆，然后被麻醉后俘虏。四个临时首领一直互相不大对付，因此对于登陆场的态度才那么犹豫，连一次像样的进攻都拿不出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与斥候队的第一次接战显得指挥脱节，并且在遭遇埋伏后陷入混乱。
这批西班牙人主要装备此时欧洲最常用的击锤式前装燧发枪，被缴获的前装燧发枪口径约16毫米，与北海夏军的战斗霰弹枪口径接近，不过主要发射单个园铅弹，使用粉末黑火yao为发射药，空枪重约六七公斤，长一米五还多，有枪口套环刺刀。根据射击实测，最远可以射到三百米外，不过准头完全可以忽略，能较为准确把握散布面的距离为五十到八十米，这仅仅是把握散布面，单枪射击某个独立目标的命中几率十分低下，甚至远不如北海出产的战斗霰弹枪发射独头弹的精度水平。估计这与枪管的加工工艺和枪管寿命有关，这些被缴获的西班牙燧发枪已经显得相当陈旧污损，部分枪管都有了轻微的弯曲，而且枪管内膛大多磨损严重，配用的铅弹也是手工捏出来的劣等货色，火yao的配置比例估计也有问题。从中挑出状态最好的几把西班牙燧发枪，配用北海兵工出品的合用枣核型铅弹和标准颗粒黑火yao，精度基本和北海战斗霰弹枪发射独头弹接近，五十米左右的命中率比较可靠，一旦命中，中枪部位如同被重锤猛打，很少发生穿透，不过伤势往往很严重。这种铅弹的冲击力很大，即使预备军的钢盔和胸甲勉强可以不被穿透，但是如果直接命中头部，就算头盔没穿，脖子也会受不了而折断，胸部一旦被直接命中，其冲击力足以让三毫米的表面渗碳硬化钢板严重变形，并且使得被命中者胸腹严重震荡受伤。
不过在石中翎看来，这些西班牙人的步兵战术比武器更糟糕，他们在几次与北海斥候队的对峙中，每次都在尽可能平缓的区域列出方队，站得笔直，大概列出两三排，两个西班牙兵之间约为两人手臂平展的距离，然后少数手持刀斧和手枪的近战兵分列横队两侧，火枪手居中。进退之间还奏乐敲鼓，尤其军官每次都站在整个队列的前面，挥舞军刀大呼小叫，唯恐敌人看不到他。这种小方阵最多的时候出现了四个，每个小方阵最多才四五十个人，少的才二三十个，与斥候队人数大体相当，每个小方阵都有一面非常显眼的军旗位于阵前或阵中。根据推算，估计这伙西班牙人属于四个不同的军队，因此每个军队都有一面独立的军旗。这些西班牙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军服相当鲜艳，部分人上身为黄麻布，下穿红色紧身军裤，然后在左肩到右肋斜背有一条宽宽的红色布条，很明显为敌我识别标记，另一些人身穿大红色上衣，下穿红黄两色条纹裤子，不同军服的各自聚团，确实显出这些西班牙人分数不同的序列。
面对这种站得笔直的西班牙正面阵列，遭遇战中的北海斥候队却完全不同，他们一旦遇敌，立刻选择固守或者退却，具体需要看当时的地形植被和天色气象，然后在认为比较合适的隐蔽处进入防御和对峙，几乎北海斥候的伤者都在这个阶段因对手的火枪集火射击而被乱枪和跳弹打中，斥候们一旦进入隐蔽处，西班牙火枪阵列的杀伤力剧减，而反击的北海斥候用战斗霰弹枪和手榴弹进行拦阻压制，西班牙人前进的阵型就此止步，遭遇连续几次严重伤亡后，不得不放弃了这种攻击，转入退却和防御。这些西班牙横阵中，每个最前列的横队在军官命令下集体齐射，然后向后转，从横阵空隙中走到最后排重新列阵，并且开始进入燧发枪装弹程序。原来的第一排走后，暴露在最前列的原来第二排横阵进行射击，然后同样向后转入最后排装弹，如此循环，在退却中保持着集火射击。由于这种前膛燧发枪装弹比较费时间，完成一次装弹需要一分钟以上，因此在火枪手们的横队里，还有一列使用刀斧和短枪的近战兵，随时准备对付试图接近冲锋刺杀的敌人。这种边退边打的循环对隐蔽中的斥候们杀伤效果很差，不过这也是用集群火力封锁了斥候们的追击道路，一旦斥候们从隐蔽处跑出来，暴露在火枪阵列的射击范围内，那就惨了，没有哪个北海斥候希望自己在火枪密集攒射下成为一堆碎骨烂肉。
进入防御状态后，西班牙人虽然仍旧保持着横列阵型，不过相比进攻时候的地形选择好得多，同时防御状态下的西班牙火枪列队射击散布精度大为提高，即使有地形掩护，匍匐接近的北海斥候也很难靠近三十米的近距离。只能在稍远的时候趴在地上或躲在石头后面用手榴弹和霰弹射击进行骚扰，虽然杀伤了一些西班牙士兵，不过毕竟斥候人数较少，不敢轻易正面突击。此时就看出，虽然西班牙人在攻防中伤亡不少，足有几十个，不过这些西班牙军阵仍然坚持战斗，尤其转入防御后的战斗力较强，组织纪律性至少比北海斥候们见到的哥萨克部落和倭人大名的武装要强很多，显然这是一支职业素养较高的军队。
在这几次斥候队和西班牙军阵的小规模冲突中，西班牙人的感觉可大为恐惧和愤怒，北海斥候队习惯性的隐蔽接敌，然后用手榴弹和战斗霰弹枪轮番轰击，然后迅速脱离接触，逃之夭夭。经历海难的这些西班牙人虽然幸运的从搁浅的船只里面找到了枪支弹药，但是失去了几乎全部护具，连头盔都没有几个，护甲更是一点也没有，临时用木板拼凑的盾牌面对北海斥候的霰弹枪和手榴弹轮番突击毫无作用。而且更关键的是失去了全部大炮，搁浅的那艘船上，还有十几门大小火炮，但是西班牙人还没有来得及从船上卸下来，当北海夏军开始登陆后，这艘搁浅船就被北海武装商船队和炮艇看管很严密，并且在西班牙人的眼皮下面，花了几天时间把搁浅船修复，排除了船内积水，并且拖到了登陆场的小码头，船上的全部大炮和剩余弹药都成了北海夏军的战利品。站在阵列最前面的西班牙军官、旗手和军乐手遭遇严重伤亡，这么几次小冲突下来，损失的军官近乎全部军官的半数，伤员们在岛屿深处的临时营地辗转惨嚎，痛不欲生，营地外面还有几十个新起的坟墓，这使得在这里目睹战况的所有西班牙人既愤怒又害怕，几乎连起码的军纪都难以维持下去。尤其军官们心理压力更大，再也难以承受这种可怕的伤亡，他们联合在一起向四个临时首领施压，要求本方立刻派出军使，至少搞清敌人是谁，他们要做什么，十几天打下来，敌人很明显的专业军事素质，绝非一般的土著可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