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啊。
林景清坐在软轿里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心里叹道。
“销尽炉香独掩门,琵琶声断月黄昏;愁心正恐花相笑,不敢花前拭泪痕。”
虽然她的诗只言自己愁情,并未对自己许诺什么,便林景清心中却知道,这个杨玉香对自己似乎有意思得很。
只不过她并未曾见着自己,万一自己要是个所谓的才高三斗,貌丑五里的人,那她不得直接晕过去了。
林景清心里窃笑着,却没发觉自己已将杨玉香当成了那个曾经娇柔熟悉的身影。也只有见他时,自己才会露出那般的心思吧。
来到瑶华馆。
今日邵三头戴金蝉玉叶簪,着一身姜黄交领短袄,白护领,白袖缘。外罩水蓝短袖直领对襟短袄,白护领,下穿柳绿马面裙,很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模样,虽只是普通休息之日的打扮,却也娇艳动人。
林景清来到之时,她正在沏着茶。那一幅景象却让人遥想起当年那美丽的小乔,是否也就这么用这副迷人的笑容沏成了一壶让无数诗人为之吟诵赞美的景致。
“公子到了?”邵三轻身而起,盈盈地了个万福。
“三小姐今日真美。”林景清由衷赞道。
“再美不过伊人香……”邵三不无酸意地叹了一句。
“三小姐这话说的。小生对于三小姐同样也是一片倾慕之情,只不过小生未曾想过婚娶之事,要不以三小姐之才貌,小生不马上奉上聘礼?呵呵”
邵三听到林景清这句半是调笑半是真的话语之后,逐颜一笑,道:“看公子说的什么话!妾身如何配得上公子……”低低说了下半句,她转睛笑道:“公子先在此品下妾身所沏清茗,玉香妹妹片刻就到。”
林景清一怔,问道:“为何不是在琼华馆?”
邵三白了他一眼,转而媚眼如丝地道:“公子如此猴急?”
林景清一阵冒汗,马上辩白道:“不……就听三小姐安排吧,小生,咳,无妨,无妨的。”
邵三这才轻笑一声,端坐着给他沏上茶,道:“公子算是有艳福,玉香妹妹可是很少对别人相赠的诗词作答,看来己对公子你另眼相待了。”
林景清听言,脸上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当然是喜不自胜。忙谢过邵三,他可是不可再得罪于这个美人了。
心急火燎的林景清,知道佳人片刻就来,只好耐下性子,与邵三品着清茗,聊着些风花雪月之事。
一会,终于有侍女传报,场玉香马上就到。林景清心中却是更加紧张,眼前似乎闪过无数个身影,却无法重叠在一起。邵三知他心意,便也不再说话,只是玩转着茶杯,脸上神情似在沉吟当中。
不多时,只见一个美人从屋内侧门款款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粉红百褶裙,镶桃红色暗花纱缘,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清新如春风拂面,头梳堕马髻,插四蝶银步摇鎏金银簪,宛如天上仙女,飘飘欲仙,耳带鎏金点翠花篮耳坠,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清澈纯洁,不一点含风尘世故,仿佛让人一眼便可望穿秋水,皮肤白皙,双颊红晕,蛾眉淡扫,朱唇轻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被一罗轻纱包裹着,秀美莲足半露,娇憨之态现于眼前。此时见都会林景清,便是檀唇含笑,眉眼间满是暖意,瞳光碎碎流转,款款走来。
林景清此时却是看呆了,那脑海中的身影重重复重重,最后便似乎叠在眼前这女子的身上,化做一滴晶莹泪水顺腮而下。
“怡小姐……”林景清低低地喊了一声,语气里说不出的眷念与爱怜,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发现,那个娇憨的女子在自己的心目当中,却是真的占了一片重要的位置。
邵三今天却是开了眼界了,以前见过她们两个的所谓贵公子,尤其是见到杨玉香的,流口水的不在少数,但却是从来没有见过流泪的,今日这林公子却是怎么了?
却不知,杨玉香此时也是心中小鹿乱撞。方才她第一眼看到林景清,便觉得十分顺眼,恰似自己心中所盼望的英姿青年。只是她也观察到了林景清看到她时眼神里的迷离与伤痛,听过他的故事,冰雪聪明的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原委。
她一改往日的矜持冷漠,向林景清颔首微笑时,便青丝曳地,声音蜿蜒璎珞如细软吟唱,开口便是软语温言:“公子万福。妾身名儿唤玉香,小字香儿。”
林景清正自呆呆地想着往事,一时失神,忘记了眼前还有这个可人儿。当即被邵三轻轻的推,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回礼道:“小生林景清,玉香小姐真真乃国色天香。而且,神态之情,极似小生旧人,却让小生失礼了。”
杨玉香今日不似平常,竟然含羞问道:“不知公子故人,比起邵三姐姐,却是如何?”
林景清一怔,邵三也是愣然,心道:这丫头平常口齿伶俐,怎么今天问起这蠢问题了?而且还往自己身上扯……真是女子怀春便无脑(作者YY的说……)。
“如若她在生,就算长得再丑,我也不会二言,还是会像她在生般疼她……”林景清见她问得认真,虽然不愿提起,但仍轻轻答道。
杨玉香闪忽着她那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听完林景清一言,对着他欠身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
“公子勿怪。妾身方才不敬,却是妾身不知公子竟然深情至此,妾身赦然惶恐,望公子见谅。”
林景清笑言:“玉香小姐言重。小生不过一时感触,两位小姐莫要听得烦闷才是。”
邵三浅笑,杨玉香微颦,俱都举起茶杯,与林景清碰杯,一饮而尽。
此时,侍女又殷勤地奉上酒菜,三人碰杯畅饮,言谈更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直喝到夜幕降临,三人都酒意阑珊,面带酡红。
林景清不但酒醉,更被秀色醉倒,醉意朦胧中,挥笔写下一首诗赠给眼前的一对姊妹花:
“高髻盘云厌翠翘,春风婷立海棠娇;银筝象板花前醉,疑似东吴大小乔。”
他不但把二位美人比作醉人的海棠,更拟为绝代美女大乔和小乔。
邵三与杨玉香相视一笑。邵三笑道:“公子今儿是怎么了,口上似涂了蜜似的。”
另一个却说:“公子笑言,今儿却是来羞我姐妹俩来了,妾身也有一作,不知公子可否指教?”
林景清听言频频点头,满目柔意地看着她。
杨玉香十分受用,盈盈地口占一诗作为回赠:“前身侬是许飞琼,女伴相携下玉琼;解佩江干赠交甫,画屏良夜且吹笙。”
杨玉香此诗将自已比为西三母的娇侍许飞,传说许飞琼曾与女伴偷游人间,在汉泉台下遇到书生郑交甫,相见倾心,摘下了胸前佩戴的明珠相赠,以表爱意。
林景清毕竟几年来府学的功夫也不是白做的,顿时便已明了杨玉香诗中借用这个传说,是在暗表自己以心相许之意,当即稍稍愕然,一时之间,心中滋味繁复,不知何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