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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似是伊人来(三)

“归来谁念王孙瘦,重放秦淮帘下钩。徘徊久,问桃李昔游,这江山,今年不似旧温柔……”林景清说完,低低地吟出此句,与邵三相对无言,黯然良久。

邵三的眼睛有些泛红,轻轻地道了声:“公子,你这是何苦呢……”

林景清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的诉说似乎耗了他的大部分心力,将酒杯满上之后,一饮而尽,面色才渐渐好转。

而在此时,隔壁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琵琶之声。林景清倾耳听了一阵笑道:“莫非是三小姐的歌女在演奏?”

邵三也凝神听了一阵,笑道:“那是妾身的妹妹,隔壁琼华馆的杨玉香。”

“哦?莫非就是刚才的那位小姐?”林景清心里一动,究竟对上了号。

邵三嫣然一笑:“正是。”

“小生可否一见令妹?”林景清恳切地请她介绍相识,说完这句,心里却是翻起了涟漪。

邵三顺水推舟地应下来,但却笑着告诫说:“妾身妹妹孤洁成性,眼高于顶,就怕得罪了公子。”

林景清微微一笑,只说无妨,心里只盼望邵三能带路将他送往琼华宫拜访佳人。

邵三本来就是有心掇和,觉得这两人倒是才子佳人,颇为般配。当即便引着林景清,从侧门进入琼华馆。

刚一进院,就听得刚才隐约可闻的铮铮琵琶声从楼阁上传来。两人伫立片刻,一会儿又听得一个娇柔唱腔响起,声质温婉娇憨,但音韵却是哀怨幽婉,似乎满怀悲切。

也许是感觉到了佳人正心情不畅,邵三站定轻轻对正准备上楼的林景清说道:“今日气氛不对,公子可改日再来。”

林景清听言,微微一笑,深以为然,也便没有上楼。两人便在院中花丛边静立片刻,听完此曲,就悄悄返回了瑶华馆。

“公子,方才妾身小妹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重回座位,邵三歉然一笑,娇容迷人。

“不是说过了吗?三小姐妹妹可是才情高超,呵呵。只是小生无幸得见罢了。”林景清心里有些遗憾和着急,但也不便表露,只是微微望着琼华馆的方向发呆。

“公子,你看……”邵三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禁又是一笑,将杨玉香回诗的纸张递给了林景清。

“这是……”他看完之后,心里隐隐有些欢喜,但又不敢确定。

“正是玉香妹妹所留。不知公子何感?”邵三笑着调侃道。

“嘿嘿!”林景清傻笑两句,心中却是欢喜非常。看着诗念了又念,整个人似乎又痴了。

“公子,你何不再以诗句传情,给玉香妹妹再留诗一首呢?”邵三适时提醒道。

林景清一下醒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再想一首。”他的这番猴急神态让邵三看得娇躯轻颤,想必窃笑不止,忍得痛苦。

林景清满心都留在那隐没的身影上,无暇顾及邵三笑意,当即专心凝思,待到邵三差人拿来纸墨之时,便是一挥而成:倚案何事敛双蛾,一曲琵琶带恨歌;我是江州旧司马,青衫染得泪痕多。

一诗即成,心有所感,或有所牵,林景清便告辞出去,临行之前,恳求邵三寻机约会杨玉香,便满怀惆怅而去。

琼华馆内。

“姐姐,这是林公子赠与我的?”杨玉香纤手缓缓拂拭过桌面诗笺,眼里柔光流动。

“傻妹妹,你还不懂林公子心意么?我慕他才情,与他泛舟一夜,他却是坐怀不乱,未曾主动沾过姐姐一丝便宜……年纪轻轻,出身世家,我听得林二公子言语,似乎已然有官职在身,如此青年才俊,妹妹若是有意,可要把握才好。”邵三说到这里,心里不知如何,又是高兴又是一丝隐痛。

但此时杨玉香的心里,也是百般滋味。

林景清相赠之诗,她细读之下,便在心海里漾起了波浪。要知风月场合,一般的客人都是为买笑而来,谁还会关心卖笑女子的微妙心情?

而同样是慕名而来的林景清,却单单从她的一曲琵琶中,察觉了她的愁情。并发出当初江州司马白居易一般的感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的这种关心与同情,深深触动了杨玉香的内心世界。

而邵三昨夜的一番倾说,将林景清爱妻之事细细道来,又让她的心中对这个男子多了一丝怜爱与好奇。

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杨玉香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她虽然只是年过豆寇,但人间冷暖却早已知晓,因此特别珍惜这种难得的缘分与情谊,心里自然是不愿失之交臂,不过以往养成的冷淡性情一时不易改变,而且女子矜持,她心中在意,也不愿意让林景清将她看成一般风尘女子,所以只是黯然。

邵三见她没有言语,心中早已明了。当即建议道:“看来姐姐这个牵红线的也不易哩。妹妹,你就回他一首诗吧。才子当前,又是绝配,可莫失去良机啊。”

杨玉香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心中也是非常着紧。怔了半刻,这才提笔挥毫而成。

“销尽炉香独掩门,琵琶声断月黄昏;愁心正恐花相笑,不敢花前拭泪痕。”

“妹妹这一片愁心,恐怕只有林公子方能消受得了了。姐姐去罢,这就给你引来心仪之人,若是事成,莫忘记姐姐还在苦海中挣扎了。”邵三笑吟吟持诗而去,留待一脸痴痴神情的杨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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