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直视冯思昭:“刚才他说要给我们一天时间还钱.现在时候未到,我们要到屋内商量,你应该不会阻拦?”
谢广林惊魂未定,说不出话。冯思昭笑道:“广林,咱们去忘忧楼喝一杯,给你压压惊。明天你就美人在抱了!”谢广林仍然没精打采----这是他为了得到美人花心思最多的一次,差点连命也赔上了。冯思昭拉过他,对院里的家丁喝道:“看好他们!要是有什么不老实,就用刀子招呼!若是让人跑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看着他的背影,秦清突然问道:“他刚刚说的出主意的那位‘冯公子’就是你?”冯思昭一笑,拉着谢广林走了。秦清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他是冯家的人?好像有什么念头闪过,可是她却抓不住......好多的片断从脑海里划过,但就是没办法将它们串在一起。
李瑜还在流血,她没有时间再想那些.事情已到了今天这步,就算想明白又有什么意义?她跑过去扶住他:“李瑜!”声音哽住。
秦清将李瑜搀到屋内,替他清洗包扎伤口,换上干净衣服。他们生在和平年代,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甚至都没有亲眼见过.秦清的眼泪无声落下。李瑜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清清,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秦清抱住他:“李瑜!我把你害成这样,你都不怪我吗?”
李瑜揉揉她的脑袋:“傻瓜,怎么是你害的呢?我早得罪了谢广林,是我连累了你。”
秦清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那个冯思昭……”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是我连累了你!”
李瑜笑了:“傻孩子,你既然不知道,还说什么连累?”
秦清泪如雨下:“是的,真的是我!我好多事瞒着你,我不想你担心……我自以为是,结果却害了你!”悔恨难当,痛彻心扉。
秦清担心不已:“这里没有消炎药,太危险,至少应该找周先生来看看。”
李瑜摇摇头:“他们不会允许的!”他突然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呢……清清,若是你昏迷不醒,他们担心交不了差,就不得不让周先生前来医治,我让周先生将你抬到医馆,或许能将你偷偷送走。”
“那不是会连累周先生吗?”
“万不得已,也只能连累他了,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若是有什么报应,我来承担!”
秦清静静的看住他:“李瑜,我若真的逃走了,你怎么办?”
李瑜轻松的笑笑:“等我伤好了,就逃去找你!”秦清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瑜担心的看着她,嘱咐道:“清清,你若是逃掉了,可不能自己再跑回来!”
秦清想了半天,摇摇头:“不行!你落到他手里,我在外面想起你正在受折磨,怎么能安心呢?太困难了,我做不到!”
李瑜紧紧的握着她的肩膀:“你一定要做到!不然……”
秦清追问:“不然什么?不然你的牺牲就白费了是吗?”
李瑜无言,只是牢牢的握着她的双肩,坚定的看着她。
秦清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李瑜,若是我落在他们手上,你能安心一个人离开,不回京找我吗?”
李瑜勿庸置疑的看着她:“不!我决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秦清咯咯笑起来,指着他:“你看!你自己都不能,凭什么要求我!——咱们死也在一块!”
李瑜咬咬牙:“谁说的?我能!”
秦清看着他的眼睛,又笑:“你在骗我!”
李瑜回视她:“我没骗你!”
秦清一脸不信,使劲摇头:“我不信你,你准是在骗我,想叫我一个人逃掉!我才不上当!——你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
李瑜着急的:"我保证能做到,真的!你也可以!"
秦清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真的?你保证可以?"
李瑜努力露出笑容:“真的!我保证!”
秦清用力点点头:“好吧!就这样!”
李瑜神色一松:“那就好,你赶紧装作……”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李瑜扶住头:怎么回事?!
秦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李瑜,记住你说的话!”
李瑜惊骇的看着她:“清清!……”视线开始模糊,他内心惊惧异常,拼命瞪大眼睛。
秦清深深的望进他的眼睛,表情绝决:“李瑜,你若违背诺言,我就恨你一辈子!”
李瑜拼命掐着自己的虎口,却还是无法阻止意识的涣散,他紧紧抓着秦清的手,挣扎着睡去。
好久之后,秦清终于将他紧抓着的手拿开,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周先生给的药还真管用呢——他给我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怎么能连累他呢?李瑜,你为了我,都变得不君子了呢。”
她安静的坐在床边,拿起李瑜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她用最轻柔的目光一遍遍爱抚他的面庞,他挺秀的眉峰,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柔和的唇线.秦清的目光久久的凝视着他紧闭的眼睛.什么时候我才能再看到你的眼睛呢?李瑜,你知道吗,每次你用那种柔柔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心都化了……
替李瑜梳好头发,秦清笑起来:“李瑜,你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呢!再见的时候,你该和他们一样,顶着发巾了吧?——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嗯......一定是很帅很帅的。”她流连的***他的面颊,时间静静的滑过。夕阳渐渐落下,秦清终于收回手,轻轻吻了吻李瑜的唇:“是时候了。”
几个家丁在院子里无聊的转悠,这个男人身手不错,不过已经挂了彩,只剩一个女人能干什么——冯公子也太谨慎了。突然他们听见秦清在屋内大叫一声:“哎呀!”
一个叫做蔡旺家丁的走过去,探头喝道:“老实点!”秦清无辜的看着他:“这位大哥,能不能过来帮忙看看,我相公好像有点不对劲……”蔡旺见李瑜躺着一动不动,秦清一脸慌乱无措的样子,放松了警惕,走进房来:“怎么了?”
片刻之后,院子里的家丁听见蔡旺一声惨呼,秦清尖叫:“你干什么?!”然后便是哗啦啦一阵响,几个人慌忙跑进去,只见李瑜歪在床边已经昏迷,蔡旺血流披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秦清手里拿着一个砚台,坐在窗边瑟瑟发抖。一个家丁喝道:“你做了什么?!”
秦清哆嗦着:“相公伤重,我让这位大哥帮忙扶一下,可是他、他、他却对我动手动脚!相公从床上爬起来制止他,他却把相公打晕了过去。我一时害怕,才……才……他、他没事吧?”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秦清大哭不止,搅得几人心里烦乱。眼见蔡旺气息微弱,他们也慌了手脚。秦清啜泣道:“不如……不如……叫周大夫来看看吧!听说他医术很高的!这里转个弯就到济人堂了。”
一个家丁狐疑的看着她:“你别耍花样!你刚刚拿钗指着咱们世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秦清哭道:“我那是吓吓他而已……又没真的杀过人!现在、现在、好多血啊……”
那人半信半疑。秦清忽然收住眼泪,举起砚台狠狠向他砸过去,她跺着脚,发狠道:“好吧!你们想他死我也不管,到时候不要赖我!——不过我相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我就跟你们拼了!反正我们死了,你们也别想交差。有六个人陪葬,咱们夫妻也赚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商量了半天,终于派人去了济人堂.
周济人见到秦清的时候,惊问:“清丫头,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秦清看看那些人不语,周济人把老脸一沉:“老夫把脉的时候不喜欢闲人在一边,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他在百姓里声望甚高,几个家丁也不敢乱来,犹疑一会终于退了出去。
刚刚警告秦清的那个家丁叫做张解,此人一向比较谨慎机灵,此刻便觉得情况不太对:周大夫好像认识这个女人?他跟其他几个人嘱咐两声,跑去忘忧阁找谢广林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李瑜和蔡旺昏迷不醒。
秦清示意周济人赶紧帮李瑜检查上药,同时将整件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她没有提谢广林要的是他们二人,只说是觊觎李瑜。
周济人大怒:“竟有这样没天良的事情!老夫倒要跟他们讨个说法!”
秦清拉住他:“周先生,我知道你以前已经得罪过谢广林了!他无法无天,你别再招惹他!而且这次还有冯家的人给他撑腰,我们不能连累你!”
周济人一惊“冯家?!”
秦清突然跪下:“周先生,时间已经不多。我不能让李瑜落到那畜生手上受辱,请先生帮我!”
周济人赶紧将她扶起来:“你干嘛跟我多礼!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秦清将计划快速说了一遍。
周济人皱眉:“为什么这么复杂?直接将李瑜抬走就是!”
秦清摇头:“那样会连累您!”
周济人眉毛一竖:“老夫不怕被你连累!”
秦清心里感动,和声解释:“那他们也会盯住济人堂啊,难以将人送走。”
……
两人终于商议妥当.周济人问道:“清丫头,你自己呢?为什么你不和他一起走?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秦清笑道:“您想哪儿去了?李瑜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派人盯着我的嘛!我把他们引开,李瑜才能安全啊。您放心吧,我一脱身就会去找他的。”想了想又说:“他醒了之后,告诉他我会去余杭找他!”
“余杭这么大……”
“他知道在哪儿等我。”秦清面上一个奇怪的表情,似笑似悲。
周济人看她一眼:“好吧。我一定会办妥.你自己要小心!”
“我会的!谢谢你,周先生!”
“清丫头,你忘了?我还欠你一条命呢!”
“你不是已经治好李瑜了吗?”
“那是我的‘天职’嘛,不算!”
等醉醺醺的谢广林来到小院时,蔡旺已经被抬走。一个家丁小心翼翼的上前禀报:“周大夫说蔡旺伤势严重,要回馆治疗,让他的徒弟抬走了……您要的两个人还在屋内。”屋内点着蜡烛,秦清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谢广林皱眉:“那男的呢?”
“男的昏倒了,周大夫说要明天才能醒,所以一直在床上睡着。”
“进去看看!”
几人走到门前,发现房门反锁着,谢广林一挥手,几个家丁破门而入。屋内秦清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坐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谢广林走过去就要掀开被子,秦清拼命拉住他:“你们都害他昏过去了,还要干什么?”
谢广林推开她,一把扯下被子,哪有李瑜的影子?!只有几个枕头躺在那儿。旁边家丁大惊,谢广林甩手一个耳光:“蠢货!被人掉包也不知道!”
被打的家丁抚着面颊:“我检查过,的确是蔡旺……”另一个家丁辩解:“当时光线昏暗,蔡旺脸上都是血……”谢广林骂道:“住嘴!还在这里废话!赶紧去济人堂把人抓回来!留下两个人,看着这个女人,要是再出问——哼!”
济人堂里周济人一脸无辜:“老夫刚一转身,蔡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醒了就走了……按说他伤势很重,不会这么快醒啊!”
谢广林恨恨的:“你这个老匹夫,敢跟我耍花样!找到了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着这老东西!你,回府再带些人,给我到处搜!城门已闭,他伤了腿,跑不远!”
回到小院,谢广林一脚踹开房门,秦清见他表情,知道他吃了瘪,露出一丝微笑.
谢广林狂怒,劈面给了她一记耳光:“贱人!给我带回去!”
秦清抚着脸,得意的大笑:“你们抓不到他的!”
秦清彻夜未眠。谢广林并没有动她,只是将她锁在一间屋子里,她在心里千百遍的祈祷,希望李瑜的伤势无碍,希望周先生可以早点将李瑜送走。
第二天上午,搜寻的家丁无功而返,谢广林大发雷霆。冯思昭闻讯而来:“广林,真是抱歉,昨天家里有急事先走了一步……听说让那个男的给跑了?”
谢广林一摔杯子:“都是我养的一群废物!”说着将经过讲了一遍,冯思昭听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就是想不起来。就在此时,留在济人堂的两个家丁一脸狼狈的跑进来:“世子!”
谢广林怒道:“让你们守着济人堂,跑回来做什么!”
家丁诚惶诚恐的禀道:“世子……昨天抬去济人堂的真的是、是蔡旺。”
谢广林猛的站起来:“什么!”
家丁小声道:“原来他自己醒了,去上茅房,却昏倒在里面——周大夫正在大发脾气!他要世子您、您去道歉……医馆里群情激愤……我们被撵了出来。”
冯思昭忽然一拍桌子:“原来如此!”谢广林愕然,冯思昭笑道:“大家都以为是‘偷梁换柱’,原来却是‘调虎离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围着他们夫妻俩和周济人打转,竟没有人想起真的蔡旺去了哪儿!”
谢广林思索半晌,恍然大悟,转头冲家丁吼道:“还不再去院子里搜!”
冯思昭拦住他:“此刻哪里还有人在?城门都开了两个多时辰了!”
谢广林道:“他的女人还在我手上,他会独自逃跑?”
冯思昭嗤笑一声:“女人不过是玩物,难道还为了她自投罗网不成……他要是落到你手里,啧啧……”
谢广林恹恹的坐下来:“可惜了!难得的美人儿……”
冯思昭微笑:“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派人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谢广林一拍桌子:“有道理!——你们几个立即带人出城,给我细细的搜!”家丁领命而去。
谢广林还是闷闷不乐,冯思昭眼珠一转:“广林应该高兴才对!”谢广林一愣:“高兴?”冯思昭嘴角一勾:“我此刻有九成把握你能换到紫绡!”
谢广林闻言大喜:“当真?!"一拍桌子:"我今晚便将那女人送去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