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广告牌不大,色调和设计都很朴素简约,立在一间白房子的屋顶,只有走近了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蓝色背景上点缀着星星和月亮,最底下还有一簇簇鲜红的三叶草,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树,中间有几个魏碑体的大字“短期死亡实验馆”。对植物略知一二的陈娟心里明白,*****树和三叶草都有“夜间睡眠”的功能,就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它们的叶子都会自动合拢或者折叠在一起,像睡觉一样,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又悄悄张开。所以陈娟判断,这个“短期死亡实验馆”和睡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娟在这座白房子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夕阳最后的余晖彻底淹没在西边的群山之中。透过白色的窗纱,她看到里面泛出点点黄光,但没有看到人影晃动,好奇心让陈娟不自觉地抬腿登上了石头台阶,她感到里面肯定有很多像魏小来一样睡着的人,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或做着美梦,或恢复体力,或治疗疾病,肯定还有很多人为了逃避现实而在这里呼呼大睡,她想自己肯定会是最后一种,现实给她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课,这节课还没有结束,也许刚刚开始,她的手握住了门把手,只要轻轻一拉,她可能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门轻轻地开了,大厅里一幅壁画展现在陈娟的面前。上面清晰地印着古希腊掌管睡眠和做梦的睡神摩尔菲斯,睡神微闭双眼,笑容可掬,四周是反映各种梦境的图案,安祥的、恐惧的、幸福的、快乐的等等,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房间的左边是一些类似于家庭卧室的摆设,奶白色的双人床,淡粉色的被褥和枕头,古桐色的台灯,墙角还有一株绿色的*****树。右边是一个套间,用白色的屏风挡着,靠墙还有一排接待用的浅蓝色布艺沙发。
陈娟站在壁画前看了一会儿,四周很静,她故意拿出手机弄出了一点儿响动,很快,屏风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护士打扮的女孩儿来到了陈娟的面前,女孩儿微笑着说,对不起,您请这边坐。说完赶紧给陈娟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陈娟和女孩儿并排坐着,她拿起纸杯慢慢喝了一口水,轻声问,你们这里是做什么的?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有什么“短期死亡实验馆”?女孩儿慢条斯理地答道,我们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由于业务比较新,名字又比较怪,所以没有做太多的广告宣传,只是凭口碑宣传吸引一些客户。女孩儿停了一下,抬眼看看壁画上的睡神,接着说,一般人路过这里都觉得奇怪,也很少有人敢进来询问,都是因为那个“短期死亡”闹的,以为我们这里要杀人呢。女孩儿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陈娟也笑了,她问,为什么不换个名字?女孩儿说,我和老总说这个名字太吓人了,没人敢来了,但老总不听,还说这是国际流行的名称,他说我们现在不需要太多的客户,人多了我们还接待不了呢。陈娟像听故事一样睁大了眼睛,她急切地问,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短期死亡”是怎么回事?女孩儿眨了眨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然后说,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让人睡觉,至于具体的事情只有我们老总知道,我在这只是做些接待和服务性的工作,那些实质性的工作只有两个老板做,我们打工的都不参与。陈娟有点儿失望,她把杯中的水喝完,问道,你们老板在吗?女孩儿摇了摇头,都两天没来了,还有很多客户找他呢,他的手机也关机了,真急死我了。要不您先填一张表,留个电话,等老板回来我帮您约他。
陈娟勉强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她说,我下次再来吧,反正我也认识这个地方了,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女孩儿急忙站了起来,红着脸说,真对不起,没有老板的许可,我不能带你参观,这是公司的规定,真对不起。
就在陈娟转身要走的一瞬间,她看到背后的墙上有几张相片,其中一张正是刘老师,她迫不及待地指着那张相片问,这就是你的老板吗?女孩儿轻轻点了点头。陈娟又问,那另一个老板是谁?女孩儿在墙上找了找说,这里没有他的相片。陈娟急忙问,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小护士说,一位叫刘公威,一位叫魏小来,您认识他们吗?陈娟胡乱地摇了摇头,又仔细看了看墙上的照片,然后走出了这所白房子。
陈娟好像一下子都明白了,也一下子又糊涂了,她脑子里出现了种种的猜想和假设,这个短期死亡实验馆里隐藏着很多魏小来的秘密,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陈娟立刻从刚才的悲伤和痛苦中解脱了出来,她受不了丈夫对自己有任何的隐瞒和不忠,魏小来在暗地里都做了一些什么?是金屋藏娇,还是私设小金库,还是做什么违法乱纪的活动,陈娟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一种冲动让她要迅速找到刘老师去问个究竟,她要把魏小来弄醒,当着众人的面去质问他,让他下不来台,让他丢尽了颜面,让他真正去死,别在这假装睡觉。
陈娟的身体咆哮了一阵,感到魔鬼附身,她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