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陈娟从“短期死亡实验馆”走出来的时候,身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好像自己刚刚经历了一次死亡。
城市的夜色变得更加浓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萤光闪烁的车流瞬间都静了下来。她的耳畔传来了低低的哭声,眼泪也悄悄涌了出来,她双手掩面,站在路边大树的阴影里暗暗地哭着,她的世界里突然少了一个人,那个不爱说话,却经常喜欢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的男人,平日里微不足道的举动,在今天却成为了记忆中最难忘的场景,她的身后一片空白。
陈娟突然转过身,把身后的行人吓了一跳,一双双惊骇的眼睛看了看她,然后悄然从她的身边绕过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陈娟坐在了自己的家里,屋里因为空旷而弥漫着一股凉气。她迅速脱掉鞋子爬上了床,蜷缩在被窝里,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极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自己,她还是感到寒冷,以前她经常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那时的她能感到一种自由的快乐,随心所欲,我行我素,而今天的陈娟却感到了凄凉,当一种理想或者说***突然降临到实现中时,人的本能总是先回忆过去,回想以前固有的生活状态,然后再进行比较,带来各种满足。婚姻更是如此,除了合理的**以外,里面隐藏着责任还有依靠,人一旦选择了婚姻,将在身体上、精神上留下各种痕迹,一种类似肿瘤的东西,它将伴随你的终生,良性的肿瘤只是婚姻的插曲,虽然也痛,但可以收获幸福和长久,一但婚姻发生了癌变,即使立刻斩除,也是一种感情的抹杀,如果再进行深度的化疗,表面上消除了隐患,实际上是将原本脆弱的感情逼到崩毁的边缘,现在的陈娟就是处在这个十字路口上,她的婚姻,要么重生,要么死去。
陈娟的眼睛扫过黑暗的房间,她总是感觉魏小来就在家里,也许在书房,也许在卫生间,尤其是在冬天的晚上,魏小来上厕所的时间超长,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男人上厕所是仅次于****的第二件快活的事情,随着那“哗哗”的冲水声,魏小来趿拉着拖鞋跑进卧室,一头钻进陈娟的的被窝,紧紧抱着陈娟的身体,嘴里假装哆哆嗦嗦地说着,冻死我了,冻死我了。然后借机在陈娟身上又亲又摸,把陈娟痒痒得在床上打滚。可是这种事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了,此时陈娟的身边只有孤零零的枕头,还有略显阴冷的被子。
床头灯被扭亮了,陈娟想让房间亮起来,也许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儿热度,节能灯的黄光更加给房间带来一段失落,也为墙上的结婚照蒙上了一层灰色。照片上魏小来拉着她的手,做出说话的样子,眼里充满了渴望和幸福。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的手也曾拉在了一起,但那是一只没有温度,没有血色的手,她能体验到生命萎缩的过程,那么快,那么不堪一击,连一点味道都没有闻到就不见了。
陈娟的心中产生了恐惧,她不害怕魏小来死,而是怕魏小来再生,她无法承受一个似人似鬼的丈夫常常跟在她的后面,时常再拉一下她的手,或抱抱她,再或和她过一次夫妻生活。因此,当刘老师把那神话般的故事硬加在她们夫妻之间时,她实在无法按最美好的想像去理解眼前的一切,魏小来就是死了,死的干脆,死的忧郁,死得神秘。
陈娟把灯关了,眼前的黑色让她舒服了许多,心中的迷惑压倒了一切,特别是那个“短期死亡实验馆”,更坚定了刘老师所说的那种可能,她能简单分析出魏小来“死亡”的动机,他可能感到无助而选择一条不归路,但他又舍不得很多东西,于是选择了一条类似解脱的中间道路,其实这条看似两全其美的道路也许是最错误的,让活人和死人都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