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艳阳天,忽然就雷声大作了,高荷忍受着头痛,边拨着名景的电话边注意着来往的出租车,大连和北京一样,下雨天都很难打到车,大都市么,总有那么多忙碌挣扎的脚步。
招了好几次手,始终没有车子停下来,要不就是载了客却始终打着空客的灯,要不就是空载却向她摆手,有的甚至看都不看她,就面无表情的开过去,有一辆还开的飞快,要不是高荷及时往后退了一步,她就要像掉进了泥塘里了。
更要命的是高荷没有带伞,她神经虽敏感,但生活细节却相当大条,她只有用手袋挡着雨,索性不算太大,否则她真要病倒在异乡了。
终于有一辆车慢慢的向她身边靠过来,她高兴极了,这似乎是这一天最值得她高兴的事了,她赶忙拍拍包上的水,准备上车,但是当车子完全停下来,她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她才发现后座上是有人的,她迟疑了一下,门倒从里面打开了。
“快上来吧,看把你淋的。”含笑的眼睛,那人真的是郑铎。
“我……”高荷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什么我,你难道想病倒在异乡?”
他不是魔鬼,只是很诡异的出现在这里,但是她有什么理由落荒而逃?倒不如坐进车里听他的解释,不然就算逃掉,也过不了心底那一关,恍惚而不可终日,不如正面直视。这样的理论是高荷的心理辅导师说过的,高荷的强迫症有一度演变成了恐惧症,她总是觉得她的家里有个人一直尾随着她,她洗脸的时候也总是努力睁开眼睛,她惧怕忽然睁开眼之后看到恐怖的景象,虽然她什么也没看到过,但是她依然坚持,泡沫滑进眼睛里的疼痛远没有心底的戚戚刻骨铭心,所以高荷现在能记得的也只是当时的情景对自己心理的折磨。此时的情景,和那时很相似,但恐惧与那时候比却轻得多,因为面前是一个大活人,看得见摸得着,有疑问还可以张口问他,明处的总比暗处的少了几分不确定。而且当时医生不也说了,当初出现惊惧症状无非是因为她有一段时间自己带孩子,孩子太小,天气太冷,她出不去门,无法与外界沟通,又怕因自己的笨手笨脚让小婴孩受到伤害,所以与世隔绝的感觉加上过分担忧,就演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恐惧症状。现在对郑铎的惊惧恐怕也是因为老端的死,那个梦,和突如其来的重逢凑到一起了吧。这么多的巧合都能凑到一起,郑铎和她同时出现在大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车子里真温暖,刚才太忙乱,没有觉察到自己竟然已经有丝丝发抖了。郑铎很细心的让司机把暖风打开,然后递给高荷一块手帕。
这年头还带手帕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了吧,不过医生恐怕都有洁癖,就算是纸巾也能想象出无数细菌在爬。
“我来大连开医学会议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在滨海路,我就觉得那是你,但是没敢认,总觉得不太可能。”郑铎的话又若一阵徐徐暖风,这次是将高荷心底的阴霾吹散。
“我来办案。顺带……顺带游览一下风景。”高荷想想还是不要把名景他们的事告诉他,没有必要,虽然郑铎是名景的老同学,但老端和郑铎没有交集,他们来大连不是为了叙旧的。
“昨天夜里我们才见了面,今天又在这里见到,真是巧,按时间推算我们是乘同一班飞机来的吧,我怎么没看见你啊?”郑铎说话很快很明朗,高荷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司机师傅替她解了围,他问这位小姐的目的地是哪里。
“对,高荷你住哪个宾馆啊?”
“我……”高荷其实并未联系宾馆,她要到名景他们那里去,但是却不知为何刚才拨名景与萧菡的电话都是占线状态。她正踌躇着,手机就响了,是老同学分组特设的铃声,应该就是名景了,她忙乱的翻动着手袋,她总是乱放手机,现在只能顺着声音找寻。但她的姿势相当可笑,高荷潜意识里就有些避忌,她并不想让郑铎知道来电话的是名景,所以身体都有些微微的向外倾靠。
但越不想怎样,却恰恰就会怎样,高荷终于抓到电话,却莫名手一抖,手机滑到了座椅下方,她伸手去够,却够不到,倒是郑铎一伸手就拿到了,显示屏上名景两个字又闪又大,郑铎意味深长的看了高荷一眼,然后把手机递给了高荷。
高荷像做了错事一样,不知是因为她没有对郑铎说真话,还是怕郑铎讪笑她余情未了,想必郑铎一定很清楚她和名景的分分合合吧。她接通电话,却有些如坐针毡。
“喂,高荷你给我电话?你终于决定来了是不是?”名景的语气里充满期待,这期待甚至撩拨了高荷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这语气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曾经无数次企盼的语气,却来得不是时候不是地点更不是因为该来的那件事。
“我已经在大连了。”高荷终于还是当着郑铎的面说出实情,哪怕他会误会她是来叙旧情的,但稍后再解释吧。
“真的呀,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你告诉我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高荷很着重的强调着你们这两个字。
“新水巷11号。”
“好,我马上过去。”趁名景还未来得及说出其它不恰当的话之前,高荷迅速挂断电话,然后向司机报上这个地址。
她不知道该怎样和郑铎交代,谎言被拆穿,她并不是来看风景的,郑铎会怎样想她,孩子生病她也不管不顾,千里迢迢来与旧情人约会?恐怕就是这个版本了吧。她不想继续想下去,所以唯有与司机搭讪。
“师傅,不绕路吧?要是绕路,先把我放在前面繁华的地方,我换辆车。”
“不绕路,这位先生也是去新水巷。再说,就算绕路,也该LADYFIRST,这位先生这么绅士,对吧?”说完,司机自顾自的呵呵呵笑起来,这笑此时在高荷听来却那么诡异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