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蓝的心底有一丝窃喜——凡是女人,都会喜欢温柔高大的男子,尤其那些面似冷硬,实则温柔的人,比如赵停云。赵停云此举完全满足了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人就是这样奇怪,如果一个你赏识仰视的人,突然要降落在你身边,那任你再沉静镇定的个性,也会有按捺不下去的雀跃。
秦青被本峰的一位师兄轻松击败,顺了顺头发低头走下了比武台。梅树下站着一男一女,娇小的女子依靠在树上,甜笑望着这边,男的则立在她身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着身前人的一举一动。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仿佛那小姑娘不是倚在树边,而是靠在男子的怀里。令她觉得刺目难当。
徐昉看她面色灰白,以为她是介怀失败之耻,于是温言安慰了她两句,转身和她并行时忍不住又说道:“你方才在台上是怎么回事?你与小龙向来是不分伯仲,今天来看,你连平日八分都没有发挥出。”
小龙全名张孝龙,与徐昉一般年岁,是门下侍中张威明之子,徐昉则是中书令徐定宽的三子。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感情十分要好。于是张孝龙被家人送来白鹭山时,徐昉也干脆一起过来了。两人并鸡鸣岭的另一个弟子——武鸣,尚书令武治平长子,曾是连岳来山、江蓝封邑之前最有来头的弟子。
秦青勉强扯出笑脸,推说可能压力太大了,看见梅树下边的人也站起来望前走,便拉徐昉说:“我们去看看武大哥吧。”
武鸣在东面的丙字擂台,与他对垒的人是连岳。
连岳四处张望了一下,想见的那个身影依然没有出现。早上他去了别院,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知道江蓝方才刚到,但与他隔了一个乙字擂。
乙字擂此时刚角逐出甲名擂主——林栋。
“师妹!”林栋跳下台,高兴地拉住她,对赵停云点头打个招呼:“岳师弟在后边,去看看?”
江蓝仰头就看见赵停云微笑看她,等着她点头。见她有些挣扎,便笑说:“走吧!”
林栋看见赵停云向自己淡淡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和江蓝低语。林栋心中不由有了几分酸意,像许多疼妹的兄长一样,生出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甲组那边起了一声哄叫,毕重宁摘了头名。他站在台上,自然看的清楚。三两步走过来,捶了林栋一拳:“明天见真章!就等着丙组了。”
江蓝也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但想想自己还是个自诩向往自由的文明人呢,便拽了林栋衣袖就走:“我们快去给连岳加油!”
“加油?”几人不解。
“呐喊助威!”
如果光看对手实力,就属丙组最弱。林栋是和胡成三,毕重宁直接对上了张永,武鸣与连岳能挺到最后,令很多人都十分意外。两人一路过关斩将,就算是有侥幸成分,也需要实力才行。
几个人一过来,连岳就看见了。他朝江蓝咧嘴笑了一下,便收敛心思,全身心投入了比试。
武鸣的功夫也许不如毕重宁林栋,但是与连岳相比,到底多了几年火候,武鸣在连岳疾风泼雨般的攻势下,防守反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对连岳,也是个新鲜的局面,他之前与众位师兄对峙,众师兄一见他用攻字诀,都是立刻以快打快,以攻破攻。可惜,比悍比凶,他们都不是街头厮混大的连岳对手,结果,自然栽在了他手里。
赵停云自然也看出场中情形对连岳不利。
“岳师弟不能再攻了,应该与武鸣慢慢炖汤,我不信磨不死他!……”
“对!”毕重宁附和林栋道:“武鸣最大的特点就是防守,给他下饺子真是白费劲!”
大家都是师出同门,剑招意蕴自然都是一样,就比耐心与随机应变了,这种,叫炖汤。连岳刚才那种快攻,是下饺子。
“大师兄和表小姐……”是剑站在一边和春丫耳语:“你觉得他一个白衣百姓,能配上县主?”
“你在胡说什么!”春丫瞪了是剑一眼,无意识地将佩剑插入拔出。对看见的画面,感到一种隐隐的抵触。
一阵风吹过来,卷起地上几片枯叶,其中一片在空中上下翻飞了几圈,悠悠落在了江蓝鬓发上。
江蓝觉得耳朵微痒,伸手就去摸。
赵停云轻轻摘去了她发上的枯叶,伸手轻握江蓝的伸来的柔夷。
连岳避剑时,本能地望左侧偏头,不期然就看见了江蓝与大师兄对视微笑的画面,江蓝轻推了大师兄一下,抽回了左手。
武鸣立刻抓住连岳这一瞬间的迟钝,扫腿肘击,立刻反守为攻,意逼连岳撤剑落败。
连岳后退的步伐一慢,立刻被粘上来的武鸣撞入怀中。武鸣夹住连岳持剑的右手,左手运掌,连连砍向他的手臂。连岳抬腿绊向武鸣,被武鸣数次躲过,一时除了将武鸣摔掼在地,再无抽出右手之法。
两人从腾挪对战到近身肉搏,不过是两息的功夫,下面说话的人都没注意到。
“你看,现在洪涝一到,大家心里才亮堂起来,米店门口全是叫喊着降价放仓的人!”几人闲聊着,谈到了今年的雨患。听说间水大堤已经加修三次了。
毕重宁摇摇头没答话,人性本就如此,只顾眼前一时的蝇头小利。
“别说间水河间了,就是苏阳,已经河道泛滥成灾了。”赵停云前些天和张永一道去佃农那里,别说庄稼,佃农家的地基都漫地是水。今年上半年的收成,全毁了。
“苏阳都这么严重?”江蓝听见这话,才知道方燕燕最近寡言少语,常常望着屋外的雨帘怔愣发呆的缘故。
“今年的灾情,会不会很严峻……”
赵停云看见江蓝神情担忧,轻轻的揽过她,低语说:“没事的,我们白鹭山年年都有余粮,自给完全足够……还能接济部分灾民。”
江蓝点点头,以前常常在媒体报刊看见各种灾情新闻,但从未亲身经历过。而今,只关在山中半月,周遭就蒙上了一层阴霾,心中难免有些怅然,自然的依靠向赵停云,想汲取一点平静。
连岳忍住右手巨痛,曲起左肘,想推开武鸣,但被武鸣的背静静压制住。无计可施之下,他反倒没有急于脱身的急躁,轻撇方才几人,却看见江蓝轻轻埋首在赵停云肩头。
呛啷——又一记手刀,连岳终于坚持不住,右手一软,青虹剑铿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