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天,众人听见消息说间水大坝决堤,淹没附近数千顷良田。梁国河界、溧水两州地势相比齐国郑嵎、涧弯来的略高,因此虽然也有不少乡农流离失所,但情势比齐国好上些许。听传梁国灾情尚且能够应付,举国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张永早已接了师父命令,除却山中口粮,其余余粮都一一清点装袋。估计不日就要下山赈灾了。
赵停云站在一处山峰上,任徐徐的风吹湿一身青衫。这一山风景,初时令人不耐乏味,但许多年过去,渐渐有了留恋不舍的感觉。
萧易水告知他,他学艺有成,随时可以离开白鹭山去投奔自己的前程。连岳来找过他两趟,头一次是出于揽才,问他是否愿意进尉军哨所。说以大师兄的功夫,只需两年,做个执事绝对不在话下。赵停云本来就不准备效力梁国,再加上知道连岳如今对自己心存芥蒂,自然婉言谢绝了。结果一日后,连岳又来找他,这次他看的出,连岳是抛弃了成见与和自己的不快,单纯就他的前程,慷慨相助。
可惜,他不是梁人,也不想作粱人。功夫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一把梯子,因为他需要用什么来垫脚,而它恰好处在自己脚下罢了……
江蓝吮了一口被针刺破的食指,笨拙的捻动丝线挽结。春丫把剪刀递给她,摇头揶揄道:“你这个荷包,总算完工啦!”
江蓝莞尔,审视一遍自己的杰作,自然是针脚不匀,走线与描画的图谱根本无法严丝合拢。但总的来说,头一次做针线活,能有这样的成绩,不错了。
“你真要把这送给大师兄啊?”春丫的神情有些古怪。江蓝一不要春丫全权代办,更拒绝了春丫帮做绣面的提议。花了许多空闲时间,才做出这么个胀气饺子一样的东西。
“怎么?你以为我这么多天,闲来无事扎手好玩哪!东西是丑了点,但这是我一片心意。”若为漂亮,街市上什么香包剑穗买不到?
“那你给世子再做一个?”
“为什么要给他做?这个是信物,不是随手赠送的。”江蓝左看右看,想到大师兄的微笑,便感觉不到被针扎的隐隐疼痛了。
江蓝走进赵停云起居的院子,到了廊下扔了伞,手捏着荷包,先提前给赵停云打预防针:“做的很丑,你不能笑我。”
外面雨丝还在飘飞,风一吹,就有点滴玉珠落在来人发顶脸颊。赵停云弯腰拾起地上的油伞,罩住江蓝:“怎么会,你肯为我做,我就欢心不尽了。”
江蓝前行了两步,将荷包递到他手中。赵停云一手接了,拢起雨伞细细一看,心中失笑。知道她不通女红,可当真看见这么一个翅膀高低不平,左右蝶翼纹路上下出入后又被再次修正的荷包,不得不低笑出声。
“笑什么……”江蓝顿觉失了面子,伸手到他面前说:“看我手指!”
赵停云牵起她左手一看,中指食指上暗白紫黑的针眼,粗粗一看,跟夏日有些人皮肤上的热疹一般密密麻麻,看得人心中一颤。
无言地望她,道:“怪我一时起兴,不知道要师妹受这么多痛楚。”
江蓝收指握拳:“比这辛苦的事我都熬的过了,这算的了什么。就怕师兄你嘲笑我——那才叫情何以堪……”
说完就被赵停云揽过,胸腔一阵低低震鸣:“我喜欢的很!因为是你做的。”说完,拉了江蓝进屋内。
江蓝捧着热茶抿了两口,转悠到大师兄卧室,看见两只敞口的柜子,与越发干净整齐的摆设,拧起了眉头。像绣荷包时,没注意中戳了自己一下,心中倏然一个惊痛。
赵停云见刚才还与自己娇言欢笑的人,突然收起了笑容。便走过来顺着她视线一看,浅叹一声:“我离山以后,会常常写信给你。”
赵停云说你等等,我给你个东西,见了保准你会喜欢,折身出门。江蓝站到廊檐下,伸头翘望,看见他提了个笼子过来,里面有一只浑身雪白的鸟雀。近了,才知道是只鸽子。
“这一只白鸟,是我从前所养。日飞千里,不在话下。以后你若有什么书信,只需将之缚在它的脚上,然后放飞即可。”
江蓝看了下大师兄给他的一截干竹管:“这半张纸也塞不进去吧。”
“细细卷紧就好。”
江蓝忽然想起连岳对他们感情的质疑,其实这与过去许多夭折的校园恋一般,开始有开始的纯洁悸动,分别也有结束的无奈妥协。
“放心,不出两年,等你一下山,我就会去将军府提亲。绝不会令你委屈!”赵停云看出她的疑虑与不舍,盯住她的眼睛。声音虽轻,但是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那你什么时候离山?”
“过几日,可能会和你们一起把粮食先送到信京,然后再北上。”
除了运粮的外门弟子,张永与两位师弟,还有这次比试的前几名,都会与掌门同去信京。奇怪的是,江蓝居然也收到了消息。
“大师兄,为什么掌门师伯让我和你们一道呢?”
赵停云摇头说不知,嘱咐她说白鸟关在笼子里久了不好,回头他去山上草棚附近,给它做个大点的鸟舍,平时就在里面放养。
江蓝点头,扫了一眼他放了荷包的前襟,为自己这件离别的礼物深感寒酸。
赵停云挂好鸟笼,回头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笑了一下,捏捏她的鼻子说:“怎么,平素跟只百灵似的,对着我,便这样闷闷不乐?”说到百灵,他又想起她那天给毕重宁行的酒令,脸上笑意更深。不知她哪里来那么多古灵精怪的言辞。
“那是因为你要走了嘛……”
赵停云拿起江蓝刚才喝过的茶盅,饮了一口。轻揉江蓝微凉的双手:“只怕我走了,你过的更开心。不许对别人好,知不知道?”赵停云摸摸她佯怒的脸:“真怕你会忘了我!”
江蓝反驳,却听他低语说:“习惯了有你在身边,不知回到齐地后,我会怎样辗转反侧。”
江蓝将脸埋在他肩窝里,鼻息抵住他的春衫,变成微闷的低语:“嗯,其实,我想和大师兄一起去许多不同的地方,看许多自己从未看过的民俗风情。最好到处都住上一年半载,如果我们很喜欢,就再久一点。这样,一生就好像活了几辈子……”
赵停云抬起她的脸,发现江蓝满面都是憧憬,一点不是他以为的郁结感伤。气得紧紧将之揽住,听见她古怪的言论,好像真有那么一日。可是,触目四周的景物,心中又恢复了古井无波——游侠儿易当,大丈夫难为。
四处游山玩水,固然可乐,但平生以此度过,岂非虚掷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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