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拍马疾奔,不时回头射出几枚暗器,追上来的寥寥数人先后落下马去。林栋以剑隔开飞射来的暗器,一踢马腹还要再追,黑马稀溜溜叫了一声,前蹄一软居然跪倒在了地上。
他翻身下马,将剑呛然一声插在布满石子的野径上,蹲下身检视黑马受伤的右腿。黑马似乎懂得主人的意思,卧倒在地上一声不哼,任林栋取出腿内的东西。
蒙面女打出的暗器花样繁杂,什么都有。其中最独特地应该是几枚梅花锥。这马腿中取出的便是。
林栋站起身,看着前面黑乎乎的原野,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独立在寒春中,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心中一阵懊悔。
“师父,歇一下吧。”押着江蓝的年轻女子跳下马,将她从马上扶下来。牵动脱臼的肩骨,疼的江蓝龇牙倒抽一口冷气。
两人双双摘了面巾。与江蓝共乘一骑的年轻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眉清目秀,只是神情间十分清冷。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江蓝,便移开了目光。从马上的褡裢内拿了一瓶伤药,递给师父道:“我们这样贸然劫持她,只怕会引起他的反对。”
“怪我大意了,没想到捉个丫头片子会生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说话间她拨开衣襟,倒了些伤药在身上,对徒弟道:“小乔,把她关节接起来,先赶路。万一以后落下不好,才真不好交待。”
又是卡擦两声,好在江蓝已经疼麻木了。这两下过去,浑身反而一轻。领略了这两女的手段,她便老实的站在一边,不敢再起什么心思。
小乔跨上马,看江蓝还在直勾勾看着师父,突然笑起来:“你看着她干嘛?难道我师父就这般好看?”
江蓝听见这话,讪讪地收回目光。小乔说的不错,她师父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浑身透出的那股成熟风韵,叫女人见了也惊艳。
她师父听见小乔的话,却冷下了脸,骂道:“还不快走,嫌白鹭山的人不够难缠吗?”
江蓝看见小乔朝自己伸出手,认命地上了马。小乔低喝一声,白马撒开四蹄疾奔起来。
小乔师徒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一路上餐风露宿,不进任何城廓,专拣人少的小径前行。日夜兼程,过了五日终于看见了第戎。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江蓝了解到小乔的师父叫叶尽,这名字跟她的人一样,颇有些古怪。看着前面矮矮的夯土墙,江蓝知道指望师父师兄及时将自己救回梁国的幻想是彻底破灭了。
估计这会,大家还在间水附近大海捞针呢。谁能料到,她们绕了个大迂回,从第戎回齐呢。
城门前没有一名士兵,走到墙脚下才听见门楼上有人懒洋洋问说:“什么人呀?”
江蓝仰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趴在城楼墙垛上的士兵,他斜盖着燕国特有的宽檐大帽,红色的樱子垂在帽边。身上甲胄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跟今日天气一般灰糊糊。
小乔抱拳说去石梁访友的。边说,从怀里拿出一袋钱掷了上去。
士兵接了钱袋,并不打开,在手上掂一掂,丢给身后倚在门楼上的军友,挥手说走吧。石梁离第戎不远,燕人与梁人齐人都有聚集。
灰木门嘎吱出声,徐徐打开。
虽然听说第戎此地,屡屡被梁帝遗忘,但真看见这么一副景象,江蓝心中仍有些不忿。好歹也挂着梁国的旗子,怎么如此敷衍了事!
叶尽与小乔打马穿过弹丸之城,过了陡峻的第戎和百里丘陵,极目就是一片平坦的大草原。齐梁水患严重,这里却雨水适中,只不过天气阴沉的日子多些罢了。因此水草十分丰美,加上附近少有人放牧,草都没了马膝。
江蓝一路都在旁敲侧击,想知道这师徒两为何要掳掠自己。但她们口风紧的很,被她问烦了,便说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江蓝无奈,好在她们没有再为难自己,便与她们继续北上。
四日后,到达了石梁,喂马歇息了一天,听见人议论燕部种种事迹。说穆尔泰又像拓拨部推进了多少里,收获了几帐家奴。还提到了最近穆尔泰四处求医的事,似乎街上就贴有告示。
这时,叶尽与小乔又覆上了面纱,连带江蓝也带了只纬帽。不过石梁民族杂居,各色风俗都有,齐梁自觉高人一等,路过客商偶尔带了女眷,都是黑沙覆面。因此当地人也见怪不怪了。
小乔看过,回来禀告师父,说告示上写穆尔泰长子患了奇病,每天中午与晚上抽搐不停,疼痛哀嚎,看了不少医生也无济于事。
小乔回来时,后边就跟了几个燕人模样的人。说起话来好像舌头没捋直,翻来覆去就几句:走吧,快些。穆尔泰卫长等不及了。
一看小乔手中,才知道她已经揭了榜。
江蓝终于有了自己的马,翻身坐上去的时候,她笑的好不开心。半路买来的马,逃跑起来再好不过,不必担心一声呼哨,又把自己驼到叶尽师徒面前。
叶尽和穆尔泰帐下的士兵走在前面,江蓝在中间,小乔落在最后。
江蓝暗自高兴的神色,小乔自然瞧在眼中。她望着前面沉默前行的三人,不知怎么,想起师父以前对自己说的话: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也是唯一能让他们屈服后悔的方法,所以,为了这个目标,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要小心排除。
前面小心掩盖自己心事的江蓝,就是师父疑虑的因素。
小乔轻踢马腹,与江蓝并排而行:“昨天的泡馍好吃吗?”
江蓝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个,奇怪地点头:“味道不错。”虽然不合适自己的口味,但与干粮相比,总算是新鲜的。
“好喝就好,怎么也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江蓝皱眉不解。
“七味虫粉,很难凑齐的。”
江蓝喉头蠕动,想从口中品味出一点异常。可惜已然过了一天。难怪她们精心治好自己脖子上的伤,还给自己买马。原来给自己下了毒!江蓝愤愤盯住小乔:“亏我一路上还以为你们是正人君子,居然做出这么卑鄙的事!”
小乔看都不看她一眼。是正人君子又何必劫她出梁?眼角却注意到,一路都没颓废投降的小姑娘,像忽然被抽了筋,弓着身子无力坐在马背上。
草原上的阴云渐渐散去,露出一轮红日。晨曦中,一行人的背影在草原上摇曳轻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