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加入失业大军,想想也没什么,谁都没有稳定的生活,托小海买来一大份招聘报纸,一份份看着,简历复印了无数份,全都石沉大海。
没有高学历,没有工作经验,如同是襁褓中的婴儿需要照顾,但社会不是母亲,凡事却要靠自己成长。
焦虑中苦熬了两天,总算有一家用人单位给我电话,发放报纸。我想都没想,立刻答应。
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到指定的地点,将报纸整理好,折叠成一份份,装进包里,骑上小海的自行车,沿着街道发放,所有的报纸必须在七点之前完成。
每次发完后,都是一身的汗,冷风一吹,格外的冷。
放完报纸,还需将其他的报纸分派给报亭,经常会忙到下午。回到家累得不想说话。
第一天下来,我已经累到倒床便睡着,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衣服都没换下。
无论刮风下雨,皆是如此。有一次路滑,连人带车一起滚下山坡,爬起来抓掉泥巴继续走。我不会哭,就像上天给你已经安排了路,我只需要老老实实走下去即可。
我低着头走路,老天爷,只需要有一天,我抬起头,眼前是我想看到的景色。
偶尔,我还是会经过洛少曾经的家,呆呆地看着,有一次见到邻居奶奶,她和蔼地牵着自己的狗,笑着与我招呼。
一路这么送过去,我居然绕到他的家。
原来我们曾经住的如此的近,几乎是靠在一起,可是我没有饶过来,你亦没有绕过去,血缘还是让我们相遇,可却在遗憾之后。
我将报纸丢过去,正好碰见杨妈妈。她叫住我。
“家合,是你吗?”她打开门,冲出来,我点点头:“您好!”
“天啊,你瘦成这样了,天天吵着要你,他妈妈把他带去了法国,可能很久才会回来。”杨妈妈眼角有泪,我苦笑:“我也很想他,你有号码吗?我有机会会给他打电话。”
杨妈妈立刻点头,我拿出笔纸写下。匆匆与她道别,我的眼角亦是有泪,不知小家伙怎么样了,是否想我这个姐姐。
每天沿着这条路,每家每户投递,曾经有一次一只狗追着跑了好几条街道,好像我是小贼。当我把这些告诉明会时,她差点流泪:“家合,本来你可以不用这么苦。”
“该经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接受便好。”
我接受了所有的事,只想换来安静的人生。
可,我希望的平静下,原来暗涌凶波。
一个月后,当我以为会有微薄的工资等待我时,主任却将我辞退。
“为什么?”我大声问。
“梁家合,这是我应该问你的,这条线是你负责的吧?这段时间,我接到很多客户投诉,好几次根本没有收到报纸,请问你的报纸哪去了?”主任质问我,我盯着他小而圆的眼睛,一字字地告诉他:“我保证已经送到!决定没有偷懒!”
“我只在乎客户的看法,所以今天领了工资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不能做就让给别人!”他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我微笑着拿着工资条去财务室,一个月一千三百元的工资扣地七七八八,只剩下八百多一点。
也罢!我没有言语,拿着钱大步离开。世界让我低头,我定要抬起头傲看世界。
中午没有吃饭,我买了一块饼,躲在墙角里吃着,胃里没有知觉,嘴里没有味道,我将东西拼命塞进嘴里,似乎可以一起咽下泪水。
我没有告诉小海自己已经被辞退,相反开心地告诉他,报纸的工作不适合我,我已经炒了报社的鱿鱼。
小海虽是不信,但还是张开一张笑脸。
第二天,我摆出自己最好的状态,重新开始找工作。
忙碌一天,没有任何一家用人单位选择我,当他们用那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瞧着我时,那一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我们招聘的门槛至少是本科毕业,可你没有。”面试的小姐虽是一脸和气,但是很明显,眼神的缝中还是夹杂着鄙夷与怀疑。
我浅笑着收好简历,笑着告辞。
走在街上,热闹与我无关,行色匆匆的人时不时擦着我的肩膀奔过去,大家都在给自己的人生打着句号,似乎只有我,一次次地画着逗号。
想洛少,想与他的所有。拿起手机,翻出与他的照片。终于忍不住我打给张智恒。
“家合,我现在医院,洛少就要离开,记住,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张智恒的声音很小,我轻声:“好。”
“莉莉会给你电话,到时候见。”
“好。”
“还有,他想你了。”
我微笑点头:“他还好吗?”
“很好,东西吃的多,每天微笑,只是还是不说话。想说什么只凭着感觉去写,家合,我有病人要接待,先就这样说了。”
我挂了电话,昂起头,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梁家合,你从此便要失去最爱的人。
一辆车从我身边经过时急忙停下,车窗摇下来,是杨宇波。
“去哪?”他问,我拍了拍肚子:“找个便宜的地方吃个饭,今天算是又活下来了。”
“我带你去。”他下车打开车门,我依然站着不动:“我是说去便宜的地方。”
“相信我。”他将我推了进去。
车子在一座农庄前停下,原来是吃大锅灶。
“小时候很喜欢妈妈用大锅炒菜,觉得连烧的柴火都是香的。”他果真闭上眼使劲吸着鼻子。
“不贵吗?我的钱不够。”我实话实说,他哈哈大笑:“这次我请你吃,先让你填饱肚子。”
饭菜不错,可明明很饿,嘴里却没有吃饭的欲望。杨宇波察觉,问道:“家合,你有心事?”
“后天。飞机场离这里远吗?”我问,他点头。
“我后天要去那里,送一个人。”
“他对你很重要?”
我点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惜,后天,可能是诀别。”
杨宇波突然停下手里的筷子,他离开一会儿,回来时,我闻到烟味。
“你在抽烟?”我疑惑,在我眼中,他是干净的男人,不会沾染污秽。
“你心情不好,不能喝酒,不能抽烟,我抽一根,为你缅怀这段感情。”他苦笑。
“毁了你吃大锅灶的心情。”我很抱歉,他摇摇头:“至少知道你的心事,值得。”
“杨宇波,你有无法忘怀的人吗?”我问,他低头,手指敲着桌面:“没有,不过提醒你,对我,你至少要叫大哥。”
“好吧,大哥,你要说实话!”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要是说没有,你一定不相信,活了三十年的人从来没有感情谁都不会相信,但我不是现在说,以后会告诉你的。”他卖了关子,我不依不饶:“我透露一点,你也透露些吧。”
杨宇波突然变得很严肃:“家合,若我告诉你,也许你会吃惊,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说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干净清澈,没有谎言。背后一阵沁凉,感觉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串在一根项链上的珠子,缺一颗,所有的丑恶都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