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中古,岁在初秋;正逢时事变更,冷热交替之际。
明月将落,朝阳未出;恰是星河灿烂,闪烁相争之时。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数十战将森然静立,良久无言。
居中帅位坐了一名年过四旬的锦袍中年,满面威严,一身浩然。
他姓关名沧海,字星云,号“双曲天将”,即独占文曲、武曲两星之意。少时由字入道,以文成道,纵横天下二十载,文满士野,武近无敌。
“降了罢!”关沧海扫了众将一眼,见众将似有不甘迟疑,复又在众将开口之前,补充道:“吾意已决,不必再劝,都散了吧。”
众将互视一眼,皆知情势所迫,迟早都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纷纷施礼称“诺”,各自退去,最终只余一名少年将军无动于衷,默然静立。
关沧海和颜慈色地凝视那少年将军良久,渐生不忍之意,叹道:“丘山吾儿,你也退下罢,早早安歇,明日还要行军赶路呢。”
少年将军正是关沧海的独子,名岳,字丘山。年有十八,面如美玉;剑眉带英气,星目含秋霜。性格刚毅,意志坚强;道是将门虎子,颇有乃父之风。
“父帅,待孩儿退去之后,父帅就要为国尽忠了么?”关岳面无表情,冷声问道:“父亲如此选择,将置母亲于何地,将置孩儿于何地?”
关沧海闻言,心中失望,复又念及关岳年少,不可要求太甚,只是今夜之后,再也没有教导的机会了……叹道:“吾若不死,又置燕王于何地?自从太子南去,原拟征集兵马,筹备粮草,不意受奸邪迫害,流落海外,如今已有三载,仍无音讯。没有太子殿下的大义之名,吾等外人战之何益,争之何益?只要玄门尚存,玄武帝国终究是他李家的帝国。为父虽然自信而且自负,但也不认为能凭一己之力,和整个玄门、万千奇士相抗。因此,谈判请降乃是唯一的选择。至于为父,作为支持太子正统的领袖,也唯有为国尽忠,方能保全你和你母亲。否则,非但你我父子性命难保,就连你外公一家亦会受到牵连……”
“呵呵……父亲是在怪孩儿不该追问么?”关岳冷笑一声,森然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父亲为官多年,岂不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你是说……”关沧海大惊失色,面上一片潮红,待心绪稍平,复又问道:“吾儿即已通悟,又将何往?”
“尝闻极西之地,别有洞天。父亲去后,孩儿自当西行,不论生死如何,总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凭父帅和《八斗剑书》的威名,料想他燕王李棣也不敢轻举妄动!”
“西行——”知子莫若父,关沧海瞬间就明白了关岳的打算。自己创下《八斗剑书》的威名加上关岳的天资,十年之内,关岳必将步入先天;稍加磨砺,‘定能’成为绝顶高手;‘隐身暗处’,自然拥有足够的威慑力。而且自己的自杀殉国,又给了燕王李棣合适的台阶,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料想燕王李棣也不会自招麻烦。
“好!吾儿已经成人!”关沧海去了后顾之忧,深感慰怀之余,复又担心起关岳的安危,说道:“吾儿若欲西行,必然要横穿天堑之森。该地连绵恐有数万里之遥,内中异兽无数,危机重重,倘能闯过,成就当在为父之上,希望你莫要叫为父的在天之灵失望。”
“事关身家性命,孩儿自当尽力。”
他父子儿人心意相通,皆不干涉对方的决定,反而共勉共慰,不觉畅谈良久,天色见明。于是关沧海说道:“吉时已至,为父先行一步,吾儿不可久留,以免生变。”
“孩儿虽然年幼,此刻亦不愿让父亲专美于前,不若同去?”
关沧海大笑,自是明白关岳心意,附和道:“合该同去,吾儿路上小心。”
“父亲亦要保重!”说罢,关岳躬身拜别关沧海,径直离帐远去,未尝回顾。但闻关沧海作歌曰:
……于浩然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
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