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之笑道：“这军事上的事不是如此简单的。这次作战咱们如若胜利了或者重创了闯军，那么李自成就会觉得消灭破寇军不容易，甚至可能会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所以他就不会进攻了，而是坐下和咱们谈判。如若……”蒋兴顿时明白了过来，接口道：“如果咱们破寇军败了，那么李自成就会觉得咱们不过如此，消灭咱们是很简单地，在伐明之前肯定会先来进攻咱们。”陈言之道：“正是如此。”甘志远恍然大悟，拍着头道：“我以前还以为打仗不就是一群大头兵在那儿乱砍乱杀吗？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讲究，今天可真学到东西了。”转身对陈言之拱手作揖道：“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陈言之连忙还礼：“不敢，不敢。两位都是咱们破寇军中的才智之士，非陈某一介武夫可比。现在之所以一时没想清楚只不过是因为处事经验不足而已，等到将来，两位的成就肯定不可限量。陈某现在这里恭喜了，恭喜恭喜。”甘志远呵呵直笑，看来对这句话甚是满意。蒋兴在一旁却笑道：“你们两个别再在那儿互相吹捧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甘志远愣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大人不是说了吗？静观其变。”陈言之也大惑不解。蒋兴道：“在下的意思是，即使咱们要静观其变，那么咱们也得找一个措词吧？咱们总不能直接对顾君恩说：‘你们爱咋就咋的，我们要静观其变。’”甘志远道：“说得正是。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蒋大人，你脑瓜子转的快，你说咱们该怎么说。”
蒋兴道：“我们的说法既不能答应闯军投降，也不能过分得罪了闯军。依在下只见，我们就说：‘咱们破寇军对参加闯军什么有兴趣，只不过诸事不顺，还得宽限几天才行。请闯军原谅。’两位以为如何？”陈言之苦着脸道：“闯军在铜川一带已经布置停当了，恐怕不会同意。”甘志远也点头称是。蒋兴笑道：“不同意才好。大人让咱们静观其变，如果他们要是真的同意了，破坏了大人的安排，我反而不知该怎么办好了。”陈言之和甘志远恍然大悟，仔细一想：可不是吗？如果闯军真的同意了，这就不是什么“静观其变”了。
三人刚刚商量妥当，顾君恩就来了。三人将商量好的话对顾君恩一说，顾君恩果然不同意，告辞一声，转身去了。顾君恩进攻将破寇军的回复禀报给李自成。李自成勃然怒道：“看来这破寇军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将他们打痛，看来破寇军就会一直这么拖下去了。”顾君恩躬身道：“大王说得正是。破寇军拥兵数十万，虽然都是一群不成器的乌合之众，但也觉得自己了不起，岂是那么容易投降的？咱们就先将他们打一顿，以做大王的称帝之礼。”李自成哈哈笑道：“说得正是。如若破寇军能够在孤明年正月称帝之前投降，大涨我军士气，那就更好了。”说完，似乎真的看到了破寇军望风而向，自己高带皇冠，接受群臣贺喜的情形，不由自主地开怀大笑。顾君恩也跟着干笑。
但闯军到底真的能否击败破寇军，这是君臣二人都没有任何怀疑的。毕竟闯军近年来先克开封，接着南下荆襄，然后北上河南，转攻陕西，所过之处，无不就擒。秦王投降，孙传庭授首，李自成等人的自信心现在正是旺盛的时候。虽然他们北上以来，特别是在在秦晋一带，不断地听说破寇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消息，但在闯军看来，这都是因为山西的官军太过脓包而已。连孙传庭这等千古名将也折在了他的手里，还怕什么刚刚崛起不到两年的破寇军。是以，虽然知道破寇军兵力不少，但他们二人却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李自成常年带兵，知道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当年他百万多军队遇上不到十万的官军，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直到后来，部队打得仗多了成了精锐，他才敢于和官军对攻。在他想来，破寇军虽然发展迅速，但两年时间，能打几仗？既然战争都打得不多，部队又怎么会精锐？李自成知道不经过多少实战的军队是不能成为精锐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良好的训练在很大程度上能够提高军队的素质，即使实战的次数不如闯军多，但善于总结的破寇军的战斗力不一定就比闯军差。更何况，破寇军上下统一，军制统一的指挥系统的优越性也不是闯军这种虽然都自封了官职，但实际上仍然停留在土匪阶段的军队强的多。实话说，闯军其实根本还不足以称为军队，他们只不过是一群靠抢掠为生战斗力比较强的土匪而已。
十一月二十号，制将军李过率领十万大军分成三路向延安和洛川的破寇军发起进攻。第一路由李过亲自率领由铜城北进，第二路由贺锦率领从庆阳向东进攻，意图攻击延安，第三路由***率领从黄龙向洛川挺进。一路上行进顺利，李过和***毫无抵抗的直达洛川城下，但贺锦那一路却遇到了破寇军的层层阻击。走着走着，路上就会突然传出一声爆炸，十几个闯军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失去了生命，有的地方更是过分，简直是寸步难行，处处都是爆炸声。甚至是换了一条路，刚刚平安的走不过一二里地就又会遇到爆炸，这些爆炸几乎无处不在。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遇到了破寇军的炮击，结果四处一看，到处都是黄土高坡，哪里有半个人影？斥侯搜索了十几里，也找不出半个破寇军炮击的踪迹。
这样一来，闯军人心大乱，一些比较愚钝的小卒还以为自己闯军做坏事做多了，大晴天里遭到了传说中的雷劈。谣言纷纷四起，弄得那些将军们也半信半疑，都说这次进攻破寇军是错误的决定。贺锦勃然大怒，挥舞着刀子将几个传谣言传得兴起的士卒手起刀落的给剁了，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冤枉的。在贺锦的心中，自己身为大将军，杀个把小兵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下，谣言终于止住了，不过士兵们的心中的阴影却越来越大。就这样，贺锦的大军地地挨炸，处处死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一天行军不过七八里地。士兵从一开始心惊胆战，直到后来变得麻木习惯了，甚至变得如果一个时辰内听不到爆炸声反而觉得不对劲儿，心中寂寞空虚，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连吃饭都吃得无滋无味。
不过，爆炸声虽然让士兵们吃饭吃得有滋味，但却让贺锦心疼得肉痛。每一次爆炸都是十几个士兵的死亡，有的地方寸步能行，等部队全部走过去，前边领路的一个队已经伤亡殆尽了，后来，所有的士兵一听说让自己去当前锋，不是捂着肚子喊痛，就是拿着刀子向自己腿上一割，表示自己受伤，不能执行任务。小兵们聪明，贺锦更是聪明，他不让身体好的士兵去前边趟路，而是专门挑拣受伤的士兵去，反正这个时代士兵一旦受伤就等于丧失了战斗力，留着也是无用。弄得那些自残的士兵们人人后悔不迭，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在前几年闯军中受伤的士兵都是被抛弃的对象，甚至在粮尽弹绝时还要当军粮被吃掉，只是闯军后来强大了才开始注重自己的名声，打了胜仗过后要收敛尸体，救治伤员。人人都是善忘的，特别是那些令人心酸的事情。这些士兵要是记性好，记得这些苦难的时期，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种自残的事。
伤员用完了，贺锦终于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他首先将士兵的队列分散开来，不再傻乎乎的挤成一团。接着不再用人来趟路，而是从农家里抢了牛羊来趟路。这两个办法果然有效，闯军的伤亡顿时少了许多。羊群将大部分的地雷引爆，即使偶尔有个漏网之“雷”，造成的伤亡也只是四五个，远不如原来那样令人难以忍受的十几个甚至几十个。
破寇军见地雷不再起作用，就开始用手榴弹和火枪就近阻击。十几个或二十几个破寇军士卒为一组，轮流掩藏在官道旁黄土高坡上的土凹里、树丛中、草堆中。这时候的黄土高原经过中华民族上千年的开垦和建设，虽然树林草木开始大大减少，露出了一片片裸露的黄土，但远远不如后世的那么严重。在大片大片的黄土交加的大地上，时不时的出现星星点点的树林和草丛点缀其间。就是在这些树林和草队中，甚至是直接在黄土上挖开一个凹子，处处藏着闯军的死神。虽然官道上闯军斥候川流不息，但十几个人的小队伍随便一藏，就不容易被发现。就是发现了也无碍，大部队不能袭击，就是袭击小队斥候也挺让破寇军兴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