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看不见的未来。我本以为我和阿球的联系,会以某天他一声不响的离开,或是我言之凿凿与他正式断交做为终结。没想竟是如今这样。一言不发离开的是我,心知肚明缄口默认的是他。我很荒谬的想如果连常音都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他和我的过往会不会在若干年后,仅被我当作幻觉出现在记忆里。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还在天台上,修习他的妖法?或是在万花丛中,继续验证他能让众生如何颠倒?
我坐在地上,开始清理箱子里的衣物和其它零碎物品。
一张卡被我拿在手里。我苦笑,什么人哪,我居然把阿球的银行卡带走了。我拿起手机犹豫半天,拨了他的号码。对方的彩铃响个不停,却始终无人接听。
从这天开始,我和阿球再无联系。
林嘉永在我生日的这天向我求婚。当时我们刚从翻滚过山车上下来。我想我的笑容立刻有点僵,他觉察了,象当初不着急上我住的地方一样,他说他愿意等到我同意。我的情绪一落千丈,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我差点连强颜欢笑都没做到。他送我到楼下后,我们早早分手,各自回自己的地盘反思。
几天后,我的太平日子又一次被人冲破,这次是些我都叫不出名的女子。她们接二连三的上我工作的地方打听林远的下落,我告诉她们我也不知道。有一两个特别执着的甚至不惜跟踪我的行藏,仿佛我是阿球的专职保姆,是阿球跑了和尚却跑不了的那座庙。关于阿球的麻烦越来越多,我以前的房东来电话质问我为什么拖欠房租,我告诉他我搬家了,他不屑一顾的说我们签的租约年底才到期。我自觉理亏,当初搬出去后,并没有和阿球直接提房租的问题。想想他的银行卡还在我手上,就是阿球如今站在我面前,难道我好意思上前看着他问:“阿球,你怎么不付房租?”
我和房东软磨硬泡,给了他一个半月的房钱。我打算自己把房子转租出去,免得房东说我违约,扣我的押金。
本以为阿球的事到此为止,谁知道一天我顶头碰上一个我很不想再见到的人----赵佳。
他来找我不为别的,还是两个字,林远。他跟我说林远和一些公司有约在身,如果象这样撒手走人会赔上一大笔违约金。他说他很急的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见到他。我无奈的看着他,告诉他我确实对林远的行踪一无所知。阿球当初出去赚钱是我逼的,如果我不需要他的钱了,他当然不用委屈自己在尘世间跑腿。至于违约之类,对狐妖的道德规范而言就是个笑话,他要当回事才见了鬼了。
赵佳见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些气急,语气也生硬了起来。我只好对他说林远喜欢上天台吹风,他到房顶上找找看行不行。他一开始以为我在玩他,我摆出严肃的面孔,告诉他林远还有东西在我这里,我也在找他,好把东西还回去。他勉强起身告辞,让我有林远的消息一定告诉他。看他离去的背影,我暗想,真的只是为了违约的事吗?阿球欠下的情债罄竹难书,我对赵佳不由得心生怜悯。
林嘉永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陪我回家,陪我逛街,陪我去超市,陪我做菜。就连我做帐,他也静静的拿本书坐在旁边看。他有时会开玩笑的问我:“老板娘,这个月的赢利还可以吧。”我总是一乐,没办法,我看见钱就兴奋。在公司做帐是替他人做嫁衣裳,数字只要不错,是多是少和我关系不大。如今手头算的帐,只要我点头答应林嘉永的求婚,那些死板的净利润转眼就会变成我收入的一部分。
可我还是在一天天的拖,犹豫着。林嘉永于我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宛如鸡肋。
一日老妈来电话催逼我早做决断,我挂上电话后,牵了滚滚满杭州城溜达。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追逐什么,也许我既想要真爱,又想要物质。我是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子?妄想上天给我我配不上的待遇?我一个一个浏览夜幕下商家的橱窗,在手机响了四次后将它关之大吉。不要随意打扰我的自由,不要随意打扰我的任性,我听见自己心底尖利的叫喊,假装我和我的灵魂一起私奔,登上了一辆离尘绝世的铁皮列车。
时间渐晚,行人渐稀。
我听见仿佛有人在叫林远。手上的滚滚似乎闻到熟悉的味道,朝前面直冲,把我拉在身后。转过一个弯,走到街的尽头,对面的马路上一个男子弯下头俯吻一个女孩的面颊。滚滚冲着他大叫,他转过头来看向我。我嘴角上扬甜甜的笑了。“林远,”隔着马路,我对他喊:“我要结婚了!”他也笑:“恭喜你!”
我转头扯着滚滚走了。路上我给了林嘉永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决定嫁给他。他很高兴,我又叫他开车过来接我,说我溜狗溜的太远,险些把自己溜丢了。他在电话那头大笑,让我去附近的公车站牌看看。告诉他站牌后,我坐在公车站发呆。流逝的时间里,我想起上年秋天的风中,紫色的线绕在阿球的腕上,裹住我的气泡被他牵在身后,慢慢跟他回家......
我妈在第二天知道我的决定后,象个啦啦队长给我打气个没完。我什么都无所谓,反正结婚在我眼中,就是去照个双人大头照,然后拿两个红本子罢了。反而是林嘉永很紧张的样子,拉着我去看钻戒,看酒楼,看婚纱。他说他要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让我们小孩以后从我俩的脸上看到我们的幸福。我被他吓了一跳,我之前完全没想起来嫁为人妇,意味着肩负起生儿育女的任务。我在瞬间有拔腿就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