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赵佳第二，四下打听阿球的消息。他却躲的更远，和我身边一干人等断了音讯。遍寻不见，我由失落转为暗怒，再由暗怒转为伤怀。东边日出西边雨，我的天空半明半暗，陷落在失调的节气里。
“老板，给我一份凉皮，多加点海椒。”我扣着玻璃柜。老板从玻璃柜后抬头：“哟，你啊，要辣的，对吧？知道，知道。熟客了嘛。”。我悠然和滚滚立在正宗陕西凉皮的路边摊旁，等着中年发福沧桑麻利的大叔，替我备好今日的晚饭。他把凉皮和上蘸水，连着垫底的素菜一起，细致的倒入一次性饭盒，用个白塑料袋兜着，手一抬，把饭盒放在了玻璃柜顶。我一手交钱，一手拎起饭盒。大叔热情建议我，下回还是试试他的凉面。
“老板，我要5串羊肉。多加点海椒。”我避开下风位置，在弥漫烤肉香的烧烤摊旁，对老板指点肉串。滚滚扬起鼻子，口水哒哒闻空气中的美食味道。“今天不要年糕啊？”。那个未成年小子边扇风，边捻熟的问我。“也行，那就再加块年糕，嗯......”我低头。选了半日，递给童工老板一塑料筐荤素食材。童工老板接过去，继羊肉和年糕之后，又给我烤起了金针菇、茄子、鸡心、韭菜、排骨。
“老板，炸一个萝卜丝饼，一个韭菜盒子。”我朗声说。头发斑白的大妈，慈眉善目的从沥油的篮子里给我挑了两个。“谢谢啊。”我递上零钞。
“老板，帮我拿两个卤鹅翅膀。”
“老板，一杯珍珠奶茶。”
“老板，两份锅贴。”
...........
12楼的公寓里我衣带渐窄。滚滚和我一样，日渐远离风流体态。我俩肥溜溜的挤在镜子前，人眼瞪狗眼。
小心翼翼的坐上阳台的摇椅，我听着标志罢工风暴即将来临的咯吱声，怀疑自己用脂肪来屏蔽回忆的方式是否经济适用。我的瑜伽功力慢慢后退，同那盘dvd碟一样，缩在角落沾满灰尘。我慷慨的把垫子送给滚滚磨牙，滚滚将它欺凌弱小的天分，尽数宣泄在垫子上。扔进编织袋的东西我又拿了出来。丢到过道的沙发套无可挽救，早已花落他人家。我换了一幅白底太阳花的布艺沙发套，春光绚烂的客厅里，我坐在太阳花上，宛如花蕊。
时间变的绵长......当孤单如冰水，从头滑下。
我开始希望，再来一个孙皓洁陪我玩一场游戏一场梦，或者，再来一个安萍陪我练鬼魅人心的无间道。
阿球挡在我身前。我俩周围是铺天盖地的荳翎。我坐在地上惊慌的发抖，荳翎一只只朝我冲过来，要抢夺我身体里的往生珏。我恼怒的朝孙皓洁吼：“别忘了，违背血咒，你会是什么下场！”。然后我记起来，其他的荳翎并没有契约的约束。荳翎长长的灰翅膀掠起风，如刀，划过我的脸。我缩在一角，阿球对我说：“别怕，我在这里。”。“我不想死，阿球，救我。”我哭叫。常音微弱的红光绞碎在荳翎的翅膀里。阿球站在我前面，一步不退。
匕首，长生。借助它的妖力，阿球超渡了无数的荳翎，可是天空更加黑暗，这种外形丑怪的鸟出奇的执拗，前仆后继的赶来。它们的尾巴有一圈金色的羽毛，每从半空斜飞下一只，我眼前就闪过一道金光。我看见阿球被灰羽击中，脖子上浮现裂痕般的紫云纹。对付完几轮不停歇的攻击后，他的脚步开始踉跄。长生的幽光变的黯淡如萤火。荳翎几乎挤在了我们身边。
“阿球，算了，你跑吧。”我哭。他背对我，就象没听见。
我想骂他不合时宜的发扬不抛弃不放弃的教条。还没等我出声，一根硕长的灰羽伸到了我眼前。怎么可能？我抬头，荳翎在尖嚎，它们的胜利近在咫尺，而我和阿球已是咫尺天涯。羽毛穿透了他的身体，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最后一眼，他被裹进了荳翎群里，我看见他朝我伤怀的一笑：“长安。”。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眼前只剩下想要我命的荳翎。无边无际的灰，闪着金光的黑。我被荳翎抓在爪下，吐出肺里仅剩的一口气。
如果可以和你共赴轮回......
我跌在了地上。摸摸脑门，一头汗。噩梦太逼真，我的身体自作主张的逃跑，一跤摔在了大床下。
我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笑，没想到做个梦还能媲美泰坦尼克号。滚滚听到动静，跑过来搭救我。我把它的脸扭开，拒绝它用舔完屁股的舌头来慰问我。窗外的下弦月静静悬在偏南的天空。我关了空调，拉开窗户，坐在床上等东边的晨光喷薄而出。
店里的生意一直维持稳定盈利的水准。我站在林嘉永的肩上，恢复到脑子停摆的状态。反正只管按他的模式去运营，我坐地收钱就可以了。他看我一改往日和他激辩的态度，以为我还在生他的气，怪他醉后失德给我招来安萍的报复。我明确恪守与他的楚河汉界，他退了一步，和我保持模糊的朋友兼生意伙伴的关系。
天气愈发酷热。小区里走着，指不定就一头撞入某棵花树下团云似的蚊子丛。出租屋里没有纱窗纱门，往年驱蚊的任务由阿球担当。防蚊意识退化的我，直到被蚊子三更半夜咬醒，才想起来该去买个灭蚊器。我撑开遮阳伞，穿上短裤和无袖休闲衫，踩一双厚底牛仔拖，浑身中性打扮飘出门去。刚到大门口，正碰上路过小区的超市班车。我百米冲刺，在车门合拢前窜了上去。
“吔～，你小心点噢。”司机大叔好意提醒。
我眼睛骨碌乱转，打量车上的空位，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如此待遇是当小老板的好处。我的作息不同于以前上班时。现在我大可在平常人少的时间段搭便车。座位多多，空气清新，免费司机，五星待遇。
我的眼睛眨了眨，没看错吧？超市前一站的路口，我眼前晃过老乞丐。我趴座位上回头，还真没错，就是他！大概天气太热，他也没了戏弄旁人的兴趣，中规中矩的靠在马路边，谴责的扫视路过不给钱的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