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礼物都准备好了。”一脸谄媚的长史马东安凑了上来,同时端上来的还有长安府尹黄傲天最喜欢的红枣七宝茶。
在檀木雕花五丈的桌几边,烛光幽幽,文房四宝陈列俱全,笔架上面端放着三只金线褃丝狼毫笔,一红两黑,旁边便是三本装订一新的四书典籍,一个头发鬓白,松挽环髻,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穿着万福斜纹翡翠褂,休闲的靠在银丝绣袱垫上,腿也放了开来,没有盘着,正闭目养神。
听见马东安的说话,黄傲天才懒洋洋的睁开眼来:“都准备了些什么啊,拿上来我看看。”
“是,是。”马东安一挥手,几名府兵抬着十几个锦绣盒子就进来了,马东安亲自一一打开。
只见最前面那个,赫然是高三米的珊瑚绿玉明珠树,灼灼耀眼,流光溢彩,照得人眼珠子都花了,后面的还有几尊五彩绘歌佣以及双虎盘踞彩窑瓶,虽然做工同样精美,但先容纳比那明珠树差了一个档次,再到后面,便是些常见的金银珠宝和钗饰,还有不少吉祥图案的丝绸布匹。
马东安解说道:“这明珠树当然是送给谭明宽谭大人的,我已经打听好了,谭大人生性喜好这些夜明珠,所以我专程派了人去突厥那里花了上千两银子买了十颗最好的,给镶嵌在上面的,这珊瑚也是东海的珊瑚,东海海滨可是谭大人的家乡啊,看了这个,睹物思人,最是适合不过,我想这份礼物他一定喜欢。至于后面的嘛,就是打发另外几位大人,珠宝那些是打发学差的,上上下下的人我都点算好了,绝没有遗漏,请大人放心。”
黄傲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没有遗漏?”
孙东安听这话中有话,心中“咯噔”一声,陪着笑脸道:“属下有想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人提点提点,属下一定好好改进。”
黄傲天冷笑一声:“你连最重要的都忘了,还好意思来说有想不周到的地方。”
听这语气不对,孙东安立马双膝重重跪倒在地,他不明白这主子怎么就突然发火了,不敢再说话,只是一连串的叩头。
“孙仆射喜欢什么你打听好没有啊?”黄傲天终于说出了关键的一句话。
马东安抬起头来愣愣的道:“哪个孙仆射?”
黄傲天眉毛一挑,声音高了八度:“朝廷里除了右仆射孙大人之外,还有哪个孙仆射啊?”
“啊。”马东安赶紧再磕头:“大人啊,这次孙仆射大人并没有下来啊,他在朝里,送东西也送不进去啊,而且还会引人注目,这不是谭大人来主持科考嘛,所以……”
“你这个糊涂虫。”黄傲天鼻子里不屑的出了一声气:“还说你在我府上当久了差呢,这点也想不明白,谭大人怎么会当上主考的?还不是孙仆射在皇上面前保举的?那谭大人回去了不得谢孙仆射?那他拿什么谢啊?难不成要他自己出银子不成?你这个混帐东西!”
“是,是,我是混帐东西!”马东安恍然大悟:“属下立刻去准备。”
“不用了,”黄傲天叫住了他:“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能准备什么?去,把我书房里用木盒子装的那个秦朝流苏砚装好了,我亲自送过去。”
“是。”这次马东安连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启禀大人,毫州刺史王大人有特使到,大人见还是不见?”一名府兵突然跑进来通报。
黄傲天狐疑的道:“王明?这个节骨眼他来找我干什么?万一给人看见了还告我一本,说我科考前夕通声报气呢,不见!”
“大人,”马东安赶紧道:“王明那东西就是个蠢货,拿了银子捐的刺史,肠子直脑袋粗的乡下人,大人要不见他,他万一有想法,闹起来反而不好了。”
黄傲天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真是烦!快叫他进来!”
“属下参见大人。”一个判司快步走了进来,下跪行礼。
黄傲天呵呵一笑道:“起来,不必多礼,都是自己的人,怎么?王大人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要告诉本府啊?”
那个判司起来笑道:“正是遇上了烦心的事,王大人依照府尹大人的吩咐,把这次解试中了的人都请了来,想让他们都在请贴上具名,本来好好儿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人,危言耸听,恐吓王大人,说什么要是在这请贴上具名就是犯了大唐的律文,还说府尹大人是不尊上,硬是不肯签。王大人想的是,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可不能冲撞了府尹大人,因此让我赶紧来上报一声,也好让府尹大人有个想头。”
马东安插口道:“那人是谁啊?”
判司道:“正是当届毫州解元祝雪峰,怕是已经快到长安投状了。”
马东安不再说话,看向黄傲天。
黄傲天微微一笑,把手一抬:“王大人真是有心了,你回去跟他说,就说我知道了,会有分寸的,让他放心。你骑马也累了一天了,下去好生休息。”
判司激动道:“谢大人。”跟着府兵就出去了。
看着那判司已经没了人影,马东安才笑道:“府尹大人,这王明是要你帮他出气呢。”
黄傲天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不见了:“你说得没错,他就是个蠢蛋,就会炫耀几个臭钱。官至刺史,连一个小小解元的气都受不了,满脑子就想着出气,丝毫不考虑大局,还想着我替他出气,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
马东安道:“不过,现在读书人确实是越来越嚣张了,仗着自己识几个字,连当朝的官员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听说还有很多秀才聚在一起吟诗作赋,抨击朝局,真的是胆大妄为到不知什么地步去了。”
黄傲天道:“那是仆射大人管的事情,我们没必要操心。反正到时请贴上有具名的登记一下,我们择优保举个九品小官也就是了,没具名的也不要紧,这次科考谭大人会一并收拾掉的,让这些目空一切的读书人尝尝落榜的滋味。哼哼,想上朝做官,没那么容易!”
马东安附和道:“正是,孙仆射谭大人的弟子那么多,都不一定能挤得上这次的位置呢,他们那些穷酸货想进,门都没有。”
黄傲天吩咐道:“别多说了,准备一下,我马上去拜见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