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樱曼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第二天,御医来了一拨又一拨,据说连皇上都惊动了,但是周昭仪的肚子硬是没止住,夜壶是不停的换,同队的小太监累得趴下了好几个,连朱梦云也渐渐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因为任务紧,中午饭根本就没有时间吃,加上人倒了几个,干的活儿更重,朱梦云撑到傍晚,头开始觉得有点晕了,有好几次差点身子一歪撞在墙上,没奈何,只好靠墙稍微休息一会。
正在这时,外面匆匆忙忙的跑来一队二十个太监,神色严肃,脚步急忙,几乎是小跑着就过去了。
紧接着又来了一队宫女,纷纷扭捏着小脚,跑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提着裙子,也在拚尽全力的跑,连擦汗也顾不得。
朱梦云心里犯疑,若说太监跑路,那是常见的,各宫的娘娘有什么事交待,都会出现这种场景,但是要说这些宫廷礼仪最注重的宫女也跑得这般力气散乱,那就少见了。
还没等他想完,后面立即传来了一声尖如鸡鸣的叫声:“哎哟,你们快点啊,要跟不上了。”
随后,两个小太监搀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太监也是跑得两腿发软,一瘸一拐的过去了。中间那个中年太监明显上气不接下气,完全靠两边小太监架着,但还在不停的催促,而小太监们的脸皮都涨成紫色的了,拼命的拖扯着中间肥胖的身躯往前飞奔。
黄公公?是内务府的领头大太监黄莲标?连他也跑成这个样,难道宫里真出了什么事?
正看得没有头绪,后面聚集了一群负责洗衣服的杂役,在后面也跟着指指点点。
朱梦云上前陪着笑脸问道:“这几位公公,刚才黄公公跑得那么急,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能否也说给我听听?”
那几名太监不屑的看了看朱梦云脏兮兮的样子,捂着鼻子赶紧走得远远的,根本不搭理他。
倒是后面一个年轻一点的太监看不过去,在后面接口道:“周昭仪这几天不舒服,宫里就想着给她做几件新衣服,冲冲她的病。没想到上好的绸子缎子拿过来,还没开始量身,就已经不见了一匹。周昭仪怀疑是负责拿缎子的才人和女史们偷了,所以报了内务府。黄公公正赶过去看个究竟呢。”
才人?朱梦云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跳,紧接着心胸憋闷得慌,脑海中蓦然闪过林樱曼的笑脸。
谢过那名太监之后,朱梦云冒着被鞭罚的危险丢下自己的活,跟着那些太监宫女的路径也一路跟着跑了过去。
幸好因为这件事,宫里人多忙乱,到处都是穿插不停的身影和指指点点的目光,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谁是小偷这一点上,没人发现有一个外围的低等太监混进了周昭仪住的娥菁殿外院。
不大的院落里碍手碍脚的花盆和摆饰都撤掉了,里三圈外三圈的挤了好多人,隐隐约约听到里面黄莲标故意提高音调说话的语音,似乎在训斥什么。
朱梦云见围着的都是些华服艳妆的宫中女官,还夹杂着几名比较低等的嫔妃,不敢跟着挤过去,抬眼四望,发现左边比较远的地方有一处假山,便赶紧跑到后面,卖力的爬了上去,把身子藏在两片假山石中,透过缝隙恰好可以看到院中下面的情景。
只见院中摆着一个长条的高脚几,上面整齐的排列着金银闪烁图案繁复的高级绸缎布料,旁边跪着几名才人女史打扮的女子,低着头一眼不发,在她们的后面就站着黄莲标,正唾沫横飞耀武扬威的说着:“这件事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让我一定要来查个明白,好安周昭仪的心。我说你们就这样扛着也无济于事,迟早我们也是会查出来的,不过就可怜了这大日头底下你们这样跪着。何苦来呢?不如早说了出来,也免了其他无辜的人受这苦啊。要是被我们查出来的,那下场可就难说了,入冷宫还是其次,怕是得要好好吃吃苦才行。”
朱梦云感觉脑袋有点晕眩,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辨认出了林樱曼的身影,果然,自己没来由的心惊肉跳就是凶兆。
被黄公公的话所威吓,跪着的女子们都低头开始啜泣起来,唯独林樱曼倔强的咬紧了嘴唇,眼神中透露出决不屈服的色彩。
“黄公公,”从内院里面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既然她们不肯说,那就查吧。查出来好好罚就是了。”
紧接着一个艳衣金钗,衣着不凡的女子走出来,看上去是周昭仪的贴身宫女,气势嚣张的挥手道:“黄公公你倒是快一点,周昭仪身子不舒服,不能老在院子里呆,万一出了什么事,报到皇上那里,你可担得起?”
“奴婢马上查问。”黄莲标赶紧点头哈腰的道:“保准一个时辰完事。”
黄莲标直起腰来,立即道:“谁负责押送这匹绸缎的,给我站出来!”
一名年龄比较大的宫女赶紧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去,跪下去直磕头:“是奴婢从尚衣司那里交接了这些绸缎的,当时数目都还是齐的,有尚衣司的人作证,请公公明察,不关奴婢的事。”
“既然有尚衣司的人作证,那应该假不了。”黄莲标慢悠悠的道:“你后来交给谁了呢?”
就这样一一对了下去,到最后一个接手绸缎的人正是林樱曼,她抬起头,不卑不亢的道:“我接了过来之后,直接就上这里来了,途中没有任何耽搁,不过我接的时候因为时间急,没数数。”
“她交给我的时候就是少的!”那名贴身宫女见到林樱曼,眼睛里有明显的怒气弥漫。
黄莲标道:“你送过来的时候可有人跟着你?”
林樱曼道:“没有,为了尽快送到,我走的是一条少人的小路。”
“那事情就都明白了。”黄莲标的脸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的冰冷阴森:“缎子一直没少,你一送到这里就少了,你也没敢交接的时候数数,也没敢走大路……”
“不是这样的!”林樱曼一见风头不对,立刻打断道:“但是其他三个人的嫌疑也还没有……”
“住嘴!”黄莲标的脸色立刻变了,狠狠的道:“哪个家伙教出来的这么没规矩的才人?敢跟我顶嘴?来人,先掌二十下嘴巴。”
朱梦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前的这一幕早在他意料之中,以林樱曼的那种性格,就算不是她做的,也最终会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