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传来了母特圩若隐若现的声音:“小王,他们走了,我们刚刚搜了一下,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一地的干草。”
走了?阿尔罕及一怔,怎么可能?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人,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一地的干草”母特圩这五个字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霎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神色大变,对着山丘拼尽吃奶的力气在喊:“退!全部给我退!快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埋藏在山丘两旁秘密的树干后面的唐朝士兵纷纷露出个头出来,把自己手中的火把远远的抛向前方。
火把刚好落在母特圩和他的部队中央,下面是蓬松而干燥的草料,遇火即燃,加上边塞天气多干燥闷热,火势蔓延迅速,跟之前已经着火的干草连成一片,顿时山丘上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火海地狱,炙热的火苗带着死亡的狞笑毫不吝惜的把浓烟送上天空。
可怜母特圩和他手下的士兵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对阿尔罕及的那句话也还来不及听进去,身体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剧痛的灼热,紧接着,整个人都身处火海的包围之中。
“小王,救我——啊————”母特圩首当其冲,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之后,率先冲上的他也率先倒了下去。
火海里面人影幢幢,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全身着火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突厥士兵拼尽最后一口气从火海中跃身而出,滚下山丘,等到来到阿尔罕及前边,已经成了一具焦黑的尸碳。
但更多的人跑不出来,他们无望的疯狂的抓着自己身边的任何东西,但多半能抓到的还是干草,这无异于加速自己死亡的过程,也让山丘上这把大火越烧越旺。
虽然明明知道眼前烧死的是那些杀人不眨眼跟自己民族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突厥人,但胆识过人的赵邙看着眼前的惨相仍然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有点难以置信的望向身边的韩平,若不是今天的这件事,恐怕世间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使出的手段竟是如此的果敢狠决。
韩平的目光却不在眼前的火海上,他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天生却很适应战争的残酷,对于那些将死必败之人,这不是领兵之将应该关注的重点。
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在被火海惊呆了的阿尔罕及身上,此人一身皮毛裘气,气度不凡,骑的马又是两眼有神,四蹄如飞,冲到离火海这么近的地方才停下来,跟一般的战马明显不同,刚才在上面就依稀看到士兵众星拱月的围着他。
队伍冲进去之后,此人紧张万分的跑上前来,旁边的士兵都不敢阻拦,对敌机有直觉的洞察力以及会对队伍生死如此在意的人,决不是普通的将领,恐怕是突厥中的贵族将帅。
赵邙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周围越来越热,对韩平道:“大人,火也快烧到我们这里来了,还是快点撤退到祝大人那里吧。”
韩平摇摇头道:“突厥就在下面看着,如果我们现在撤兵,无异于示短于人,他们就会冲上来大肆杀戮,以求报仇。现在听我命令,在两翼埋伏的所有士兵把手里的火把都扔出去,换长枪,向突厥正面进攻。”
说着,韩平将手一指,对着阿尔罕及道:“首要任务便是拿住此人,不能活捉,也要杀死,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突厥大部队中。”
旁边另外一个禁卫军头领惊吓得嘴巴都张成了圆形:“大人啊,我们只有三百人啊!下面可足足有一千多人!!我们这样冲下去就是送羊入虎口,必死无疑!我们必须立即撤退!”
旁边的士兵们听了他的话,也都流露出惊惧的神色,犹豫不决不肯行动,眼见胜利在望,这个举止莫测的临时统帅却让他们如数赴死,这样的命令谁肯服从?
眼见情势危急,韩平一个侧身,赵邙只觉眼前一花,韩平快捷的抽出了他腰间的那把佩剑,厉声道:“军令如山,不容违逆,如有反抗我命令者,斩立决!”
士兵们都被韩平狰狞的气势给镇住了,赵邙“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抢过韩平手中的那把佩剑,大声道:“遵令!兄弟们,刚才如果不是大人,我们现在还有几个能在突厥的刀下活过来?跟我冲!”
喊完,赵邙第一个身先士卒的冲了下去,在他的感召下,所有士兵也把剩余的火把抛走,拿起长枪呐喊着就跟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重大惨败,让爱兵如命的阿尔罕及心痛到有点神智迷糊,还没有等他把伤痛缓过来,山丘上已经冲下了数不清的盔甲优良的唐朝士兵,一个个杀气腾腾举着长枪朝自己俯冲而来。
先前的火攻,加上时机刚好的冲锋,这一切都让习惯军事生涯的阿尔罕及本能的从脑中的做出了判断: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
于是,惊慌失措的他根本没有看清冲下来的人数规模小得连自己一个方队都及不上,仓皇的拍马掉头逃命。
第一个冲下的赵邙牢牢地记住了韩平的嘱咐,他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对着阿尔罕及而来,眼见他就要策马逃跑,赵邙就地一滚,赶到他的身后,对着马蹄子就是一枪狠狠刺了过去。
枪尖刺穿了那匹马的右蹄,那马仰天痛苦的嘶鸣了一声,却并没有如赵邙想象般倒下地来,反而奋勇前奔,带着那杆长枪,一瘸一拐却也速度不减,一骑烟尘向突厥大部队中冲去。
主帅受袭,狼狈不堪,突厥军立时军心大乱,哪还有心抵挡反击,众人都呼喝一声,立即溃败退去,散乱成一片,连退了三里才止住。
赵邙这边虽无所获,无奈自己人数太少,也不敢前进追击,只好回来山丘上,此时干草已经差不多烧完,火苗也已经渐渐小下去了,被火焰灼热得全身流汗的兵士们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