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乐你给我出来!”门口突兀的一声大喊,把祝雪峰吓了好大一跳,赶紧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穿上等绸缎长褂,头戴星月纱冠,手持檀香三折山水扇的人大脚闯了进来,只见那人年岁还要再小一些,生得却是面如满月,齿白唇红,五官很是清秀,见只有祝雪峰一人在,不禁有些失望,道:“陈康乐人呢?”
祝雪峰道:“他有事刚出去了。”
“哦。”那人不满的应了一声,瞄了祝雪峰一眼,突然又来了兴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祝雪峰,笑道:“你不会就是上午那个倒霉的被难得一遇的小偷给放倒了的外地人吧?”
祝雪峰哭笑不得,什么叫被小偷放倒了,礼貌的点点头道:“是在下的同伴,幸好刚才闵大夫妙手回春,现在情况也算稳定了。阁下也是文月斋的人么?”
那人笑道:“你既然知道文月斋的大名,就应该知道这里府禁森严,不是里面的人能这么到处乱走么?你们算是例外了,也就是陈康乐那傻瓜好心,会让你们搬进来住。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这里治安好得很,今儿出了这么一件天大的事情,还就发生在文月斋的门口,这简直就是打我们嘴巴,我们必定不会放过那个凶手,到时你也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见此人虽然年岁不算幼小,话语却天真单纯,显然是涉世未深,祝雪峰心中一动,起了套话的念头,起身笑道:“有什么好戏可看?”
那人摇摇头道:“现在不能告诉你,若是这么早就让你知道了,到那个时候你看见了也不会觉得有趣的。”
祝雪峰顺着他的话道:“好,那我就不问,到时再看。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可否赐教,在下朱梦云,字朗清。”
那人大咧咧的拿着扇子左摇右扇,嘴角一翘道:“早知道了,现在整个文月斋一大半人的人都认识你了。我叫刘世侨,什么字啊号啊的,懒得说了,你就叫我世侨,我叫你梦云,多方便。”
祝雪峰大喜过望,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古代居然还能遇上一个这么直爽到认可直呼其名的人,说实在的,他也对古人这种称兄道号的陋习深恶痛绝,记住一个名字已经不容易,还要跟脸对上号就得再牺牲一堆脑细胞,最后还要把拗口又难听的字和号给串联起来几乎等同谋杀脑袋。
祝雪峰不知不觉对那人有了一丝格外的亲近:“好,世侨是性情中人,我也是同道,就不讲那些虚的客套了。我们是初来乍到的,有些情况不了解,想请教一下。你刚才说这里府禁森严,可是这里不是学府吗?既然是学府,应该是广授知识予天下学子,四门常开,八方桃李才是,要森严起来不是没人敢来了吗?”
“哈,你这个问题算是找对人了。”刘世侨一屁股坐在了坐垫上:“其实这个问题也不算刁钻,几乎每个外地人都要问类似的这么一大堆问题。文月斋不是普通的学府,它分为两部分,前面的是学堂,跟你说的一样天天开放,供学子们读书学习还有探讨问题。后面这部分就不一样了,它啥都管,就是不管读书的事。”
“啥都管?”祝雪峰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叫啥都管?”
“其实老百姓对我们这里的后院有一个更形象的称呼,叫……”说着,刘世侨故意顿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看着祝雪峰,唇齿轻启:“官府。”
“轰!”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猛然爆裂一般,祝雪峰的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头皮不受控制的发麻和生凉,眼睛有点晕眩。
祝雪峰用了最大的力气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有任何轻微的颤动,还有表情也不能出现一丝的异样,尽管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惊涛骇浪,波澜起伏,熟读大唐律文的他深知私设官府等同谋逆,最轻的惩罚也是诛三族。
然而让他最惊异到不可思议的并不是这里的一个学府竟然能充当官府,架空了刘知慕,而是文月斋干起这件杀头的事情来毫不遮掩,大摇大摆,正大光明,连市场上卖书的老伯都知道出事要找谁,还广而告之所有的外地人,这份恐怖的胆量究竟从何而来?
刘世侨一直死死的看着祝雪峰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而最后他失望了,撇撇嘴道:“你这人真没趣,我听说你也是从边塞过来的,我打赌你们那边肯定不敢象我们这么做。其他的外地人听到这些,哪一个不是嘴巴大张的,还有一个吓到连杯子都掉下来了。偏你就象木头一样,我说了那么多,口水都干了,你也没半点表示。”
他哪里知道祝雪峰是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还好调适了半天,祝雪峰终于成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我这人反应比较滞后,你说的事情太惊人了,文月斋竟然是这里实际上的官府!我听说这里的县官给抓起来了,现在还没人管事,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们就顶替一下?”
祝雪峰尽量往轻了说,可刘世侨毫不领情:“跟那狗官没啥关系,两年前我们就这样了,他也不敢说啥,只管找女人吃喝玩乐。那些狗官会把下面的生死放在心上么?”
两年前?祝雪峰心中一紧:那不正是靖元登基的时候吗?可是刘知慕从来没有跟朝廷说过这件事,孙正朋难道也不知道吗?
见祝雪峰的脸色有点难看,刘世侨关心的道:“你怎么了?病了吗?”
祝雪峰刚要说话,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是很多人跑步的声音:“什么人?竟敢闯文月斋!”“让开,我是刚出去的那个!”
“砰!”门被用力的推开,赵邙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身后围了一圈满头大汗追赶的人。
“大……大……大少爷,”还算赵邙懂得看眼色,见祝雪峰愠怒的瞪着他,总算活生生的把那声“大人”咽进肚子里,换了个称呼:“我把家里的人全带了出来,大少爷你看是不是跟他们说明白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