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瑶走出了阿哥府,那笛声若有若无,偏偏又一直在引导着金瑶。金瑶咬了咬嘴唇,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那颗跳动着的心几乎要蹦出喉咙来。
过了假山,入了山道,溪边竹林相伴,月色下溪水轻荡,似有还无。那白衣男子就那样站在溪边,背对着金瑶,轻轻吹着笛子。
那人一转身,就笑看着金瑶。金瑶的眼前氤氲着雾气,那人的眼眸如绿泓,清澈如明镜。一袭白衣飘飘如仙人下凡,汇聚了天地所有的灵气。一如诗经里所写的意境: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可是,为什么杀人的时候是那般狠厉无情?
金瑶的心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眼前都充斥着无数回忆。她感觉到自己几乎要站不稳了,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破茧而出,纠缠着她的心。金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看着面前的男子。
李凌放下了手中的玉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金瑶,浅浅一笑。金瑶正待说话,忽地嗡嗡声大作,金瑶的身子一颤,感觉到胸前的玉扳指似乎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金瑶的身子一倾,感受到了那扳指与他的玉笛产生了共鸣。
冥冥中似有什么滑过金瑶的脑海,好像是取走了什么,又像是在探寻什么,这种感觉极之妖异,金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似乎就要坠入到深渊里去。
李凌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几乎是在同时,他猛地窜到了金瑶的面前:“瑶儿,我杀了皇太极!我们可以离开了!”李凌的手朝着她的脸摸去,那掌心的温度宛若暖玉一般贴着金瑶的面颊。
——莲瑶,你还在固执吗?净莲真寂,你忘记了你曾经刻在石壁上的字迹了吗?
金瑶甩了甩脑子,似乎没有想多余的,已经急急地开口了:“解药!给我解药!”
李凌的手一顿,推开了金瑶,不敢置信地看着金瑶:“你说什么?”
金瑶闭上了眼睛,彻底冷下了血液,这才正眼看着李凌:“解药!给我解药!”
仿若如冰雪瞬间碎裂,那如凝脂一般的脸落寞寂寥,看着金瑶,神色温柔而凄怆。宛若那颗孤寂的心千年不变,只在这一刻动容。
“你还是,选择了他!”李凌的脸上绽放出了如血一样的笑容,“子锦说的没错,你就是养不亲的白眼狼啊,奈何我还是……那么的爱你!”
金瑶的心中一痛,感觉那心中束缚着自己的那些丝线都一一解开。李凌转身,侧脸朝着天边的月亮微笑,看着金瑶却流露出无尽的悲伤。在他回头的瞬间,金瑶似乎看到了他的脸部轮廓和紫色的双瞳。
溪水如镜,映照着两个立着的人,如同永生都打不破的梦境,走不出,又了不断。
“你还记得我和你,还有子锦刚刚认识的那会儿吗?”李凌忽然用玉笛撑着头,俏皮地侧头看着金瑶,近乎俏皮的语气,“你那样调皮地站在荷塘边,指着最中间的那朵莲,对着子锦说要那最美的花。”
金瑶默然,她哪里会知道金无双的事情?
看到了金瑶陌生的眼神,李凌的神色一暗,抓着玉笛的手一紧,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柔和:“那是我见到的最纯真的你,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是我李凌心中最纯净的莲。你要什么,我李凌给你什么。因为我是那么爱你啊。”
金瑶看着李凌那张灰败的脸,似乎他心中所有的希冀与梦幻都不复存在了,他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了力度,似乎风一吹起,他就要随风远走。
“瑶儿,你爱他吗?”李凌的脸上绽放着奇异的光彩,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他朝着金瑶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妖冶的笑,那眼角,却坠着一颗晶莹的泪。
他,哭了吗?
金瑶的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心底的那一丝压抑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而且有愈加浓烈的趋势。她的心一痛,呼吸也渐渐不顺畅起来。
热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在地上渐开成为一朵朵白莲花。
金瑶睁开眼睛,在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了李凌的那张惨白的脸,还有捂着胸口的手。他的嘴角,正溢出血丝,那满头的黑发如海藻一般,又似青萝一般疯长。仿若天地间都在动容一般,那疯长的发丝在夏夜的清风里飞舞,一点点褪去了青色,化为了一头银丝。
“你——”
金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人就站在月色里,皎洁,冰凉,漠然,悲伤集于一身。李凌的嘴角还在溢出血丝,绽放出一个恐怖的笑。金瑶浑身颤抖,放佛见到了鬼魅一般。
蛊毒发作了!
金瑶还不待反应,四周已经出现了异动。金瑶看到无数的侍卫从假山后奔出,将两人团团围住。福临急急地跑了出来,看到金瑶相安无事,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夜闯皇宫,定然叫你有去无回!”福临的眼中闪过狠厉,冷冷地怒叱道。那些侍卫抽出了手中的剑,弓箭手也正对着李凌。一切都箭在弦上。
金瑶的脑子募地狠狠刺痛了一下,仿佛要停止呼吸。转过眼,就看到了李凌的那张不屑嘲讽外加冷漠的脸。
“袁无双,这就是你对待老朋友的方式吗?那可真够荣幸的啊,哈哈,想我李凌这一生,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真是可悲可叹啊……”
金瑶还要说什么,李凌的嘴角一扯,猛地朝着金瑶欺身靠近。福临大惊,手一挥,金瑶已经来不及叫喊,弓箭手的箭羽就已经朝着李凌射了过去。
“不要——”金瑶大急,却已然来不及。一支箭朝着李凌射了过去,直接插入了李凌的后背。李凌面色不变,只是看着金瑶。金瑶的眼中泪珠涟涟,摇着头叫道:“福临!他是我的朋友,你别伤害他!”
“朋友?”李凌的脸上带着讽刺的笑,随即挑衅地看着福临,“九阿哥,我看你是被这个女人耍了吧!杀你父亲的人是我!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白莲教主安徽李凌是也!”
白莲教!?金瑶几乎崩溃,几乎在同时,弓箭手的箭羽朝着金瑶所在射来,她只觉得脸颊一阵剧烈灼痛,闷哼一声,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李凌抱了起来。那一箭又一次射到了李凌的身上。鲜血染红了金瑶的衣衫。
福临大怒,朝着那弓箭手怒叱:“狗奴才!你朝谁射呢?!”
那弓箭手急道:“九阿哥,那白发男子武功厉害,瑶格格受伤,就能分他的心!”
“你给爷闭嘴!只能射那白发男子!不能伤害瑶格格!”福临气急败坏。
那些弓箭手唯唯诺诺,却似乎并没有把福临的话放在心上。
金瑶被李凌护着,却一次次听到箭羽撕裂李凌的身体的声音。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夜色里一声沉重的呼啸,白光一闪,金瑶看到了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冲到了李凌的面前。
“你这个傻子!还被这个无耻的女人迷惑吗?!”袁子锦看到了李凌的身上被射成了刺猬,一边拿剑挡着不断飞来的箭羽,一边怒道。
金瑶看着袁子锦望着自己的眼中的那无尽的怒和恨,只觉得有什么堵住了喉咙。李凌的面无血色,袁子锦的怒焰冲天,还有福临的焦急如焚,都似乎已经在梦里一般,她的胸前剧烈灼痛,眼前愈渐黑暗,仰面重重呼吸。
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怀抱中寂静的喧哗,风过天地肃杀。
是谁说,待容华谢后,我带你,看那一夜流星飒沓,回到那一刹那,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
可惜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我走了……你多保重……”李凌抱着金瑶的手臂紧了又紧,四周噪杂声一片,金瑶似乎听到有一声声的叫唤,夹杂着李凌的模糊不清的声音,那如半月一般的嘴唇张翕,金瑶的眼前只剩下了血,他的血,自己的血,还有满满的血腥味,夹杂着李凌泪水的苦涩味道。渐渐的,她意识模糊,什么也听不到了。
覆了天下也罢,不过只是想再见,一如你莲花一般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