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刺客已经抓到了。”
李凌被抓了吗?金瑶的心沉了沉,不由得朝着皇太极看去,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恳求。皇太极却是装作没有看见,只是朝着硕塞点头。
金瑶又不得不朝着硕塞看去,想他留点情面。硕塞的身子一滞,随即转身走了出去,不再看她。
金瑶的眼睛紧紧闭上,手攥着的衣襟皱成了一片,指甲掐进肉里,疼得厉害。
翌日。
金瑶站在书房里整理书,看到书架上翻出来的一本《佛经》,忽然愣了愣,想起了李姨娘给自己的那一整套的《佛经》,又记起了那夜里的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不由得有些迟疑,翻开书本看了起来。
那《佛经》的扉页却是四个稚嫩的大字:满汉一家。
金瑶认得,那是九阿哥福临的字,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异样,心底也渐渐泛起了一丝暖意。那个孩子,倒是真的对她的话上心了。
金瑶虽说是福临的女侍读,但是事实上那些阿哥上学堂的时候是坚决不允许金瑶这些女流去的。自然也就只能在屋里当当图书管理员。不过拜九阿哥所赐,她的满语渐渐倒是流畅了起来,整理那些满文书目也有条不紊,越来越得心应手。
已经是仲夏,金瑶只觉得浑身热得厉害,不由得将外面的汗衫脱了去,着一件短衫,甚至还将袖管儿勒了起来。天太热,金瑶甚至将领口的第一颗口子都解了开来,手中的摇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懒洋洋地看着手中的佛经。
一道影子飞快地冲了进来,一看到金瑶,微微皱眉,一转身就朝着院子外走去。
金瑶纳闷,急急地就叫道:“回来!你做什么?可有帮我打听到一点什么?”
福临站在屋外,也不进来,背对着金瑶,沉默了半晌,这才讷讷地道:“你……你先穿上衣服。”
金瑶一愣,随即低头朝着自己的衣襟看去。手肘和长腿露出了一大截,还有那低胸的V字领口。按照现代的标准,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T恤衫而已。
奈何福临那如临大敌,狼狈羞涩的样子,金瑶忍不住笑了,一面将汗衫穿上,又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唤道:“你可以进来了。”
福临的面色已经成了猪肝,转过脸来,眼睛有意无意地瞄着她。金瑶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心里怒骂道:“这个小鬼!”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已经将金瑶浑身所有的力气抽走。
“捉到的两个刺客,皇阿玛说等着秋后问斩,但是四哥五哥不同意。说既然是刺客,就不该按照司礼官的规矩来办,所以刑部的人也就没有插手。按照五哥的说法,这件事情估计会不了了之。”福临的眼中有一丝疑惑,却也没有问出来。
金瑶的心一紧,急急地抓着福临的衣襟问道:“什么叫不了了之?是那天的两个人吗?”
福临的脸色露出了一丝冷笑,那陌生而残酷的表情令金瑶心悸。
“什么叫不了了之?自然是这皇宫的规矩,秘密处理掉。”
金瑶恐怖至极,惶然后退,随即撞上身后的木椅,竟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股森冷的寒意从她的脚趾一路漫延到手指,到心底。
秘密处理……
昨夜初醒时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福临的话让她震骇,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那天……我太鲁莽了。你和那两人认识吗?”福临的眼色沉了沉,看着金瑶。
金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福临一声抽气,随即走到了金瑶的面前,轻声问道:“你可知道皇阿玛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金瑶不解,只能疑惑地抬头朝着他看去。福临的眼睛里有什么闪过,随即执起金瑶的手,将她的衣袖微微捋起。
约莫榆钱大小,若非不注意,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异常。一朵艳丽的红莲从她的手腕上展开来,似乎长在了她的血液里,顺着经脉,可以看到这夺朵红莲的开放与合并。
金瑶似乎可以感觉到它在随着她的脉动生长着。
“这……这是……?”
金瑶惊住,慌忙拿另外一只手擦去,不是画上去的,是长在了她的身体里的。
福临的神色愈加阴沉了,却伸出手将金瑶紧紧地环住。一股淡如薄荷的清凉气味顿时将她紧紧包围着,声音轻柔。
“没事……我会找最好的药医治!”福临的脸色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自责。
金瑶的心犹如被一根尖锐的刺扎穿了。隐约间忆起了那个玄乎的梦境,那个被莲毒害死的少女,莲瑶。
“这是什么毒?”金瑶轻声问道。
“莲毒……”
金瑶的心一沉,隔了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
莲毒吗?
夜色渐深,她睡在床上,死死地盯着那手肘上的莲花。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那莲花似乎又长出了一朵。金瑶想着梦里的那个被莲叶莲花包裹着的少女,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看着手上的那朵诡异的莲花,金瑶的呼吸一滞。朦朦胧胧中只觉得骨子里透出阵阵寒意,身子冷得不行。她不由得蜷缩着身子,头也变得昏昏沉沉。
再一恍惚,她就只觉得眼前一黑,四周似乎噪杂得厉害。真想令那些人闭嘴,可是浑身似乎有什么力量被抽走,她睁不开眼睛。
梦里,似乎听到了谁的一声低低的叹息。又似乎看到了袁子锦的那张气急败坏的脸,还有李凌的那一头白发。还有那个拿着匕首驾着自己的脖子,逼要地图的神秘男子……
再次睁开眼时,总算见到了满室光亮。金瑶轻轻吁了口气,真是一夜乱梦,好在天已大亮,她也总算从梦魇中醒来。
正想挺身起床,忽听床边有人紧张的说:“别动。要什么我拿给你,是不是要水?”
金瑶的眼珠转了两下,眼前突兀的现出一张憔悴的脸孔,满脸须茬,神情萎顿,眼眸中满是疲惫……
“五阿哥……您怎么……在这?”金瑶的声音居然出奇的沙哑。
他怔怔的瞅着金瑶,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奇珍异宝,眼底是无尽的喜悦:“五天了……你终于醒了。”
五天?金瑶急急地就要伸出手,朝着手臂看去。却被一双宽大的手压住。
“别看……”他的瞳孔骤缩,神情里多了一丝央求和无助。
金瑶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情景。她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将手缩进薄被中。
“五阿哥还是请回吧,奴婢不过是个侍读宫女,原不值得爷担心的。爷在这里,怕是要折煞了奴婢了。”金瑶想着这里毕竟是福临的地界,他们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挑明,却也是众人皆知的,水火不容了吧。
硕塞的眉毛皱了皱,随即嘴角微微上扬:“是皇阿玛让我来看你的。”
金瑶的心中一惊,猛的抬眼朝着硕塞看去。
“你——”话音未落,他已经低下了头。一个霸道的吻落了下来。
“不管你是金瑶,金无双,甚至是袁无双。这辈子,你都是我硕塞的,谁也抢不走!”那人猛地咬了下去,尖利的牙齿咬破了金瑶的嘴唇,一股甜腥味从嘴角蔓延,一直到达心底。
那样的话语,似乎从来未曾料到,却有这般突兀之极。从他的嘴中吐露出来,直接闯入了金瑶的脑海中。她的耳朵嗡地一声炸开,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了起来。
是梦吗?果然是了吧?也只有在梦里,才有这般的美好旖旎……
昏昏入睡,再次醒来时,已经只剩下满窗的夕阳晚霞。寂静的房间里,什么人也没有了。她的手触到嘴角,热辣辣的疼。唇瓣上一个小小的伤口,让她的心彻底乱了分寸。
“这是要送药进去吗?小绿?”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
“是啊,九阿哥吩咐的,用药的时间到了。”
“那你可要当心了,屋里的那位,得的可是怪病,据说传染人的……”
金瑶的脸色渐渐苍白,一抬头,就看到了在夕阳下,门外的余晖里,站着的那个颀长的身影。屋里一片静默,只有那个人的无限沉痛的眼睛,还有那双攥紧的手。
金瑶的心像是被击倒的拳击手一般,再也无法苟延残喘地呼吸……
“硕塞,不用你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