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刘据以后,卫子夫的披香殿也比往日平添了许多欢笑。披香殿是她封为夫人之后,刘彻新赐的宫殿,可是这宫殿越大,心越空,她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还好有了孩子,总算能弥补心里的空虚。刘据已经两岁了,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每天教孩子说话,便成了她此时最大的乐趣。
“据儿,叫两声‘父皇’给娘听听。”卫子夫举着刘据的手,亲吻着、逗弄着。
“夫……皇……”刘据聪明地跟学着。
卫子夫抿了抿嘴,耐心纠正道:“不对哦,据儿说错了,不是‘夫’是‘父’。据儿快快学,快快长大,这样你父皇见了才会高兴,知道不知道?”卫子夫蹲下身子,宠溺地摇了摇刘据的小胳膊。这个孩子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刘据听着卫子夫的话似懂非懂的,只是咧着嘴傻笑着……
“娘娘——”筱初从外面进来,神神秘秘的样子。
卫子夫朝旁边的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便笑嘻嘻地抱起地上的刘据:“小皇子,奶娘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于是,便抱着刘据下去了。
瞅着他二人走远了,卫子夫才坐回了正位上,向筱初招了招手,筱初便顺从地走进了,低声道:“娘娘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都打听清楚了,说皇上一直去的是宫外的一个叫潇湘馆的地方。”
卫子夫听罢眉头微微皱紧,心中的不甘再次横生起来,心内暗自恨道:不是一直对那个女人难以忘怀吗?怎么没多久又移情别恋了?我陪在你身边那么久,你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卫子夫的指甲抓着桌子“咯吱”作响,甚是刺耳。
于是,阴着脸看向底下的筱初,冷冷道:“替本宫准备一件宫外的衣裳,本宫要出宫一趟。”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狸精,竟能把刘彻给迷住!
这边厢,潇湘馆已经准备开场了,曼冬精心装扮着,比以往更用心。对镜贴花黄,不过是“女为悦己者容”罢了。自从那一次在街头偶遇,刘彻几乎是每隔几天便会来一次,先开始曼冬看见他都会微有讶色,后来便也习惯了,再看见坐在台下的时候,便生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曼冬很少绾发,总是让发丝随意地搭在身上,这样更透出一抹妩媚的味道来。她那鹅黄和白色的羽毛贴在侧发上,轻点朱唇,再换上一身雪白霓裳。曼冬看着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他今晚应该会来吧。”曼冬冲着镜子嫣然一笑。
很快便入夜了,潇湘馆又是座无虚席,这已经让曼冬习惯了,她淡然地走上前台,看着底下一张张陌生的脸,终于将眼光定格在那双熟悉的眸子上。虽然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可是每当眼神碰撞后,她的心还是会悸动,面颊还是会发烫,即便能掩饰面上的羞红,也无法掩饰心内的狂跳与震动。
曼冬优雅地鞠了一躬,便摆开姿势,准备今晚的第一支曲了。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这首《红尘滚滚》似乎最能表达她和他之间的种种,不管他是否听懂了,不管他是不是能明白,这些都是她想对他说的。而此时的刘彻,眼睛看着台上的人儿,心里却想着另一个女子,那个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人,那个他亲手送去鬼门关的女人,那个他心心念念今生今世永不会忘的女人——陈阿娇!殊不知,这个终年岁不敢忘的女人就站在台上,就在他的面前,只是他认不出她罢了……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
卫子夫走近了那个飘出歌声的地方,现在的她已换做寻常百姓的装扮,粗布衣裳,头发也只是用木簪简单地绾起,若不是熟悉她的人,是决然认不出的。她隐在潇湘馆的门口,眼神穿过馆内错落的座位,眼尖地瞅到了那个端坐在最前排的男人。
“他果然来了!”卫子夫死死地咬住唇,心间却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不甘。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点差了,若他当真移情别恋了,为何置她这个相守多年的人不顾,反而到这市井中来,对一个歌女青睐有加。说他薄情,他对陈阿娇的思恋却也叫人嫉妒;说他深情,这么多年了,他都对她置若罔闻,让她觉得她只是他的一件衣服、物品,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看上两眼。
卫子夫愤恨地移开了眼光,朝台上望去,她要好好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迷得刘彻到这种地步!
不屑地抬眸,却在下一秒惊得手足无措。卫子夫瞪大了眼睛,又好好地再看了一眼,眼睛、鼻子、嘴巴,连笑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会?”卫子夫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周围瞬间透出一股诡异,她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台上女子的一颦一笑,在她看来都是对她的一种威胁,一种挑衅,仿佛在不停地对她说着:“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死,我要报复,我要报复……”
“不,不可能!”卫子夫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她是亲眼看着她喝下毒药的,亲眼看着她倒下的,亲自确认她的死的,她下葬那天她也是在场的。
卫子夫抓住门框稍稍镇定了下,深吸了一口气:“这绝不可能是一个人!”
她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凝眸看向正一脸兴趣盎然的刘彻,又望了望台上的女子,握了握拳,暗自决定道:“不管你是谁,你都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