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军士兵的伤亡,作为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士,受后世人道主义泛滥的影响,崇祯在看望伤员的时候倒真不是做戏,而确确实实是真情流露。理智上,崇祯觉得人海战术没什么不对,对付清军,兑子战术无疑是最有效的战术,清军就那么一点人力资源,压根就打不起消耗战。但是,鉴于伤亡实在有点超乎想像,崇祯甚至想调整一下作战计划,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俗话说“慈不掌兵”,战阵之上,一切只能以打赢战争为目标,哪怕再大的伤亡也得忍受。
只是,伤亡率到了一定比例,一般就会丧失战斗力。明军这一次的防守战,在白刃战之前明军的伤亡率还不到一成,所以在白刃战之时战斗力几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反过来,清军在白刃战之前,伤亡率至少在三成以上,有的甚至达到了五成以上,伤亡如此之大而战斗力还如此凶悍,都跟日本军国主义差不多有得一拼了,几乎接近援朝志愿军的战斗力指标。一般而言,冷兵器时代,当一支部队的伤亡率达到20%以上,就会丧失进攻能力,伤亡率达到30以上,就会全线溃败,清军居然在伤亡50%还能进攻,它的作战组织体系真有点神了。
崇祯感叹道:
“朕感到吃惊的是,清军伤亡五成还能继续进攻,清军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崇祯心里甚至嘀咕,是不是这些不要命的清军真的战前吃了药,服了兴奋剂之后,一个个都不怕死了。当然,这不过是没谱的事儿,没有确切依据的事,还是当它不存在吧。
秦知勇手下的锦衣卫对于清军各种情报都有收集,也了解一些清军作战习性,不过要解皇上的疑惑却也犯难。可不管怎么说,把所掌握的情况说说,做个参考也是好的:
“皇上,鞑子生于白山黑水,有不少都是猎户,狩猎本就是极其冒险之事,常年狩猎之人,打到野兽,当然是常事,不过被野兽所伤,亦是常事,甚至死于野兽之手,也不足为怪。常年的狩猎生活,使得这些猎户对于受伤甚至因此致死已经习以为常。这些从深山老林出来的人,甚至称之为野人也不为过,野人嘛,自然是有血性,不怕死。而他们的亲人,也习惯了狩猎受伤死亡。也可以这么说,有的鞑子一生下来,就没把生死当回事。故此,鞑子成军之后,极其骁勇,悍不畏死,恐怕这与鞑子的习性有关。”
听秦知勇这么一说,杜濬点点头,接口说道:
“此说不无道理,狩猎之人,常年在生死之间徘徊,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说是在鬼门关前冒险也不为过。清军由这么些人组成,自然不会像我大明兵士这样在意生死。再说清军极重军功,立下战功奖赏极重,比之狩猎有如云泥之别。如此一来,拼死作战便成了清军之习性,甚至影响所及,连投降的原明军将士,本是怕死之辈,也自觉不自觉地受到感染,变得悍勇而不畏死。这原是习性所致,日久之后,逐渐形成了清军打仗彪悍不怕死的作战风格。”
崇祯听杜濬这个家伙竟然总结出清军类似于“亮剑精神”的军魂之类,只好苦笑一声。心说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你也别把清军的战斗精神吹上了天啊,还说什么原来怕死的明军受清军感染,竟然化腐朽为神奇,娘的!这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可仔细想想,杜濬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明军将领降了清军之后,一个个都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都变成了煞神,吴三桂如是,孔有德、耿仲明之流如是,甚至历史上的李成栋、金声桓之流亦如是。真的好像被清军重铸了军魂一般。如果说日本鬼子是军国主义,这清军当之无愧也是如假包换的军国主义份子。
一想到此处,崇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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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第一天清军的伤亡就上了两千,尤其战死的清军超过一千六百人。固然,像多铎这样的清军将领只在乎战场上的输赢,向来不计代价。只不过,恶战一天,虽然攻占了明军第一道防线,但是这样的伤亡实在有点大,关键的是,以往经过这样一场血战之后,明军的士气就会大大下降,而如今的情形,显然明军士气还足够旺盛,这让多铎心里很不服气。
多尔衮单独留下多铎,对于这场仗究竟怎么打,会打成什么样,有很多话不便于公开议论,但是跟多铎,兄弟两人交流,少了诸多顾忌。
多铎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让多尔衮感到一丝轻松,自己的兄弟,遇上大战镇定自若,这份淡定功夫确实是练出来了,多尔衮也换了轻松的神情,问道:
“怎么样?有把握在五天内打到哈斯罕关城下吗?如果伤亡太大的话,也可以上孔有德、耿仲明的兵马。”
多铎摇摇头,说道:
“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兵马战力怕是有限,像这样的恶仗还是让八旗兵来打吧!我担心孔有德、耿仲明的人马一旦落败,反而会扰乱军心。”
多尔衮对于降将一向是放手使用,不过此次不同,崇祯亲征,孔有德、耿仲明一些明军降将固然是死心塌地追随大清,但焉知投降的明军士兵会不会动摇呢!
多尔衮笑道:
“呵呵,看来你是胸有成竹喽,明军的火器今非昔比,还有铁甲车镇阵,可不能轻敌啊。”
多铎傲然道:
“明军倚仗火器犀利,目前是不可一世,但并不足惧。昔年松锦大战,明军一开始还不是凭仗火器之利时而小胜我军,那又怎么样?我们堂堂清军,是打不垮的,只要我们拼死作战,明军急切之间不能战胜我军,难免急躁,急躁就会犯错,只要我军拼死顶住明军的三板斧,我们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明军的火器再多,也会消耗,等明军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我军就有机会了。此外,明军久战则疲,待其疲惫,士气低落之际,我军乘势进攻,明军最后还是一个输字。”
多铎身上有一股霸气,这是多尔衮颇为欣赏的。多年以来,清军经过无数血战,萨尔浒大胜明军之后,又收服蒙古,扫荡朝鲜,然后胜了松锦之战。萨尔浒和松锦之战之所以取胜,就凭的是不怕死,凭的是韧劲十足,不管伤亡率多高,仍是奋勇向前,这股玩命的打法任谁都会害怕,最后,对手的锐气一点一点丧失,终至溃败。想到这里,多尔衮也会心一笑:
“好!很好!明天进攻,我把最坚固的盾车交给你,炮火也会继续加强。铁甲战车嘛,还是等攻到哈斯罕关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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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军的进攻会显得更加自如了。首先是一轮炮击,即算不能给明军造成多大伤亡,至少可以引爆地雷,以及炸坏铁丝网。这种打法,有点像一战的堑壕战味道了。
随后进攻,清军出动了两匹马推进的盾车,盾车的六面都装上了铁皮夹心装甲,而正面的夹心装甲得到进一步加强,变成了两层,厚度超过了三百毫米,这种盾车连底面与地面的空隙处,也装上了帘状的防护板。这还不算,盾车里面的驾车人还配备了一挺机枪,在两匹马的中间,驾车者可以架起机枪扫射。
孙度在混凝土地堡内观察战情,在望远镜中一看到这种四四方方的铁皮盾车,心说鞑子也搞起了装甲车?盾车中居然还装有机枪,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不用孙度提醒,田得利就指挥手下的火箭筒手发射破甲弹,对付十辆盾车,五个火箭筒两轮下来,差不多就能报销掉清军这又大又笨的盾车,这个目标太大了,火箭筒怎么打也不可能打空。照例,75火炮和超口径炮也同时对准阵地倾泻起炮弹。
让田得利感到震惊的是,连40火箭筒的破甲弹也无法击穿这种盾车的两层夹心前装甲,10公斤的超口径炮弹直接击中也不能将之击毁。若是超口径炮弹在盾车旁边爆炸,也就是让盾车摇晃一下,对盾车的损伤并不大。只因这盾车重心虽高,但是轮距很宽,还是四个轮子的,这一来便没有那么容易被炸翻,只要不被炸翻,盾车挨多少弹片也就是造成表面损伤而已,盾车照样前行,里面的机枪照样扫射,让明军的伤亡不断上升。好在明军的炮火可以伤及盾车后的随行清军,总体而言,还是进攻一方的清军伤亡较大。
面对清军这厚皮方形盾车,破甲弹不好使,超口径弹搞不定,战壕里的明军顿时有点慌了。不过田得利的脑子转得快,随即就想起哈斯罕关城墙被多炮打穿的事儿,立即大叫,让火箭筒手如法炮制。一开始火箭筒手还有点发懵,不过随即就醒悟过来——娘的,一炮打不穿,两炮三炮看你还能扛不扛不住!虽然40火箭筒一枚破甲弹不能击毁这种厚皮方形盾车,但是第一发火箭筒击中前装甲板之后,第一层夹芯板受到破坏,随着第二枚甚至第三枚破甲弹再次击中盾车正面,正面板再也抵挡不住连续打击。于是,在火箭筒连续打击下,盾车的正面纷纷被打爆。正面一失去防护,12.7口径的机枪就能轻易打掉失去防护的马匹和驾车人。
虽然重型盾车也不太灵,但是多铎在随后的进攻中不计代价,不惜让骑兵跟随清军的炮火冲锋,愣是以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攻下了第二道防线。虽然攻下了第二道防线,清军付出的伤亡代价也达到了一千四百多人。而明军前线连队多装备了20把手枪之后,未见得可以多杀清军,不过有了多把手枪交替掩护后撤,尤其连发手枪比较好使,使得明军能比较顺利撤下来,伤亡反倒有所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