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宿舍的床上。
刚睁开眼,他的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然后,伸手摸向腰间,没有麻绳;再摸摸背后——也没有多出一条尾巴。
“要三哥帮忙不?”张锋突然趴到床边,露出一个大脑袋,吓了白石一跳。白石往床里缩了缩:“你怎么在这?”
“废话,要不是我,你怎么回宿舍的?”张锋缩下脑袋,重又躺回他的下铺床上,“有人问起,你就说被馒头姐打晕了,然后我背着你回来的。别忘了啊。”
“我真的被打晕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白石有点纳闷,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那些形状像蜡烛,口感像冰激凌的东西,似乎是被自己吃完了,那麻绳呢?皮鞭呢?
想起昏迷前杨曼说的话,白石从上铺一骨碌爬下来,坐到张锋的床边,兴奋地说:“我知道了,那些东西都是神物——蜡烛其实就是仙丹一类的东西,帮助修炼的;禁索缚住雪山,是不是说麻绳自己穿过我的腰,绑到我肚子里的雪山上了?嗯,就是这个皮鞭……”
“你总算还不太笨。”张锋看着手里的言情小说唏嘘不已,头也不抬地说,“皮鞭就是用来抽人的……哼哼,这个负心的家伙,我要有根皮鞭,我抽死他……”
白石无语:“等会再看,先跟我说清楚啊。”
“等会再说,我先看完这一章。”
“你快点啊,一会老大老二就该回来了……你怎么又接着看上了?那一章不是完了吗?”
“别吵,别吵,再看一章,最后一章。真的是最后一章。”
白石恨恨地瞪着张锋:“好,你吊我胃口是吧?等我拿到皮鞭,我就第一个拿你试鞭,嘿嘿。”
试鞭?!
张锋把手中小说一扔,猛地翻身下床,像一匹脱缰的野狗一般,向宿舍门口狂奔而去!
白石目瞪口呆地看着张锋的动作,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脑海中似乎只有模糊的念头一闪:内急……憋不住了……
这时,已经快到门口的张锋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张锋趴在地上,无限幽怨地看着白石。
白石坐在床边,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地看着张锋。
……
元旦前后,沙市又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天的雪。路边的各种门店前,堆起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雪人。有逛街的行人一边打量着雪人,一边匆匆推门,走进开着暖气的店铺;有几个孩子,蹲下身来,随手抓起雪团扔来扔去,偶尔丢到了路过的行人身上,也只是引来一句笑骂;其间,更是有一些小情侣加入了孩子们的战争,不时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或是一声小小的尖叫。
因为撒了融雪剂的关系,街道的路面并没有结冰。汽车仍然缓慢地来回穿梭着,只是骑车的人变得少了。偶尔有踩单车的少年,厌烦了在非机动车道的积雪上歪歪扭扭地骑动,干脆骑到机动车道去了。对此,大部分的车并不在意,依旧不急不徐地跟在后面。偶尔有一辆公交车响了几声喇叭,也似乎是在客气地说:哥们,让让。
此刻,一辆公交车的后排座位上,白石正和周小渔坐在一起,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雪景。又逢星期天,天色也难得晴朗了起来,再冷的天气也冷却不了人们出来逛街的心。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几个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一会的行程,哪里的衣服好看,哪里的鞋子便宜;大爷大妈们许是在家蛰伏久了,也纷纷出来活动活动身子,凑凑热闹,或是提前开始准备年货。
车里开了空调,所以周小渔不时用纸巾擦着玻璃上的雾气,一边指着窗外对白石说着一会要去哪家店买衣服,一会要去哪里买鞋子,买完后是去肯德基还是麦当劳吃饭。白石微笑着点头答应,只是对吃饭的地方提了一个小小的意见:“咱能去中餐馆吃吗?最近特馋米饭。”
“嗯,好吧,准了!嘻嘻!”周小渔倚在白石身边,头歪在白石的肩膀上,笑得很甜蜜,就像这雪后初霁的天空一样,干净晴朗,铺满阳光。
白石看着小丫头的笑脸,想着:不管这是不是爱,但,这一定就是幸福。
幸福,就是在雪后初晴,阳光灿烂的周日,在大街上,在公车中,在人群里,有个人,会一路陪着你;有个人,会在你身边,笑得很甜蜜。
“想什么呢?”周小渔伸出小手,在白石的眼前晃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我在想,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不开眼的毛贼,撞到我们的小侠女手上。”白石笑着握住周小渔伸在眼前的小手,又盖上另一只手,“小手冰冰凉,我帮你暖暖。”
周小渔小脸微红,小声说:“哪有,上次割我包包的小偷,最后还不是被你收拾的。”
白石呵呵一笑,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他想起元旦的时候,陪周小渔逛街,也是坐公交车,结果碰上了小偷。不知是天太冷小偷还没活动开,还是那小子的手太潮,总之包刚割开一半就被周小渔发现了。
周小渔仗着跟杨曼学过几招功夫,大着胆子跟小偷理论,无非是让小偷赔包。小偷没得手就罢了,哪肯倒贴?于是争执不下中,小偷的同伙也围到跟前,待公交车靠站停车时,竟抢了周小渔的包,下车就跑。
看着追下车,泫然欲泣的周小渔,白石无法淡定了。安慰周小渔在站台等着自己,然后,白石一路追着小偷,七拐八弯的差点跑遍了半个沙市。最后,气喘吁吁的小偷们跑不动了,停下来,喘着粗气问白石:“哥们,你是马拉松运动员吧?”
白石想想被杨曼第一次训练的入门式,整整跑了一夜,慢了还要挨揍,就没好气的说:“就算是吧。把包还我,赔点钱,我放你们走。”
小偷们喘过气来,恢复了点体力,自然不惧白石这样的一个毛头小伙子。于是几个家伙就掏出刀子,叫嚣着要给白石放放血长长记性,别没事逞英雄。
本来几个毛贼也没胆子真给人放血,想着把白石吓退完事。谁知白石胆子小,当真了。于是,几个毛贼在刹那间很凄惨地躺倒在地上。
几人被放倒的瞬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闪电自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就是面前站着的辫发飞扬的白石。
白石的长发在风中飘动,那张被风吹得发青,又因为害怕变得苍白的脸,在几人的眼里变得恐怖犹如妖孽。
白石抚摸着脑后,在披散的长发中间,那一根小手指粗细,长不过尺半的小辫子,苦笑着自言自语:“唉,果然尾巴还是长点的好啊,若是能再长点,我又何必苦苦追了这么远的路?……”
回来将包包还给周小渔时,后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并红着脸说的那句“你是我的英雄”,让白石一想起来,就会忍不住翘起嘴角: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哎呀,坐过站了啦,快点下车,快点快点。”周小渔摇晃着白石的胳膊,不停地催促。
“没关系,反正要逛街,多逛一站路也不打紧。”白石笑着安慰身边这个迷糊的小丫头,“你不是一直在看着路嘛,怎么还会坐过站呢?”
周小渔抽回被白石握着的小手,撅着嘴说:“还不是你,一个人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和我说话,害得我都忘了看了……”
“呃,这个理由还真特别。”白石哭笑不得地看着撒娇的女孩,伸手轻轻地在女孩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嗯,我刚才在想,马上就要放假了,又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了……”
“那你会不会抽空想我?”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啊。”
“你……不理你了……”
“我真的没有时间想你,你看,我要忙着给你打电话,给你发短信,和你网上聊天,有这么多重要的事情做,哪有时间想你?”
“……”
“哎呀,又坐过站了……”
白石拉着周小渔的手,走在阳光下积雪的街边,踩得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乱响。小丫头似乎心情很好,走起路来都是蹦蹦跳跳的,时不时的将脚下的雪踢得扬起老高,然后又落了自己满身满脸。这时候,白石就会掏出纸巾,一边很无良地大声笑着,一边帮周小渔擦去落在脸上的雪屑。而周小渔,就会悄悄在手心藏好一个小雪团儿,趁白石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塞进他的衣领里。
这个阳光灿烂的周末,也是放假前最后一个周末,在一路的欢声笑语中,悄悄地过去了。这一天也许不够特别,不够难忘,但是,这一天,终究是深深地留在了白石的记忆里。再难抹去。
也不愿抹去。
放假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白石和哥哥约好一起回家,所以,杨曼他们都没有来送他。只有张锋,在白石提着行李,快出宿舍的时候,小心地叮嘱了一句:“四啊,安全第一,做懦夫不丢人,你可别仗着有小尾巴,就到处逞英雄啊。”
白石自从有了皮鞭化成的小辫子,除了第一次拿张锋试鞭,就是那一次的小偷事件用过。回来后,白石兴奋地跟杨曼几人吹嘘了一番自己的英雄事迹,却不料几人只是摇头不语。好半晌,杨曼才幽幽地说:“那种东西,平时还是少用的好。天界发现了,会比较麻烦。”
所以,此刻张锋的担心,白石自然明白。但,一个尝试过做英雄滋味的懦夫,他还会是一个懦夫吗?他还会甘心再做一个懦夫吗?
“哦,知道。走了啊。”白石甩了一下披散的长发,昂首而去:这是一个辫发飞扬的时代,让辫子飞起来吧,从现在开始出发。
回家后,除了忙着给周小渔打电话、发短信、网上聊天,白石真的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去做的事情。
让辫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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