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兄弟之间

雪将停，有一些碎屑般的雪粒随风漫卷。

在路口转角的地方，白石见到了杨曼所说的找他的人。在佩服杨曼眼力的同时，白石也在好奇：面前的这个人要找我，杨曼又为什么要那么匆忙地躲开？

拦在白石面前的这个人，偏长的头发胡乱披散着，白皙的面庞看起来竟然也是棱角分明；而在两道直插入鬓间的剑眉之间，正交叉贴着两块“创可贴”，就像是谁在他那略宽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十字。

白玉。

“还有创可贴吗？我帮你加两个，你就虎威十足了。”白石想着哥哥额头上的“大叉”，在自己的手里变成威武的“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白玉摇摇头，平静地看了一眼白石。眼神里似乎在说，无聊。你还是这么无聊。

清清嗓子，白石收敛笑容，正色地说：“昨天又跟人打架了？”

“不是昨天。也没有打架。”

白玉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白石心里一惊。在别人听来，两人之间很平常的对话，却并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平常。

白石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哥哥拥有一副怎样的身体。小时候为他打了那么多场架，哥哥无论受多重的伤，最多一天，伤口就会痊愈，就像那里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刚开始，自己看到哥哥受伤，会吓得大哭；后来，每逢哥哥受伤，自己就会守在他的身边，等待“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并很是大大羡慕了一番。

这次，白玉的旧伤口明显还在，而且不是昨天留下的——那么，究竟受了多重的伤，才能打破那些“一天痊愈”的记录？最重要的是，这伤口还不是打架留下来的。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意外，另一种是被打。

根本连还手都没有机会的打架行为，在白玉的理解里，是不算打架的。

哥哥一直都不是那种被动挨打的人，而且，他也有这个实力：力量是自己的好几倍，有着丰富的打架经验，并且还有身体上的“先天优势”——没有痛感，抗击打能力自然也会强一点。

白石仔细地看了看白玉的额头，在那个“大叉”的边缘，仍可看到一丝皮肉绽开的痕迹。白石凑到白玉跟前，小声地问：“什么情况？”

“三个月前，晚上，我在回住处途中，被一道形似闪电的光芒击中前额……我在昏迷前，曾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白衣女孩护在我身前，手里拿着一截短棍一样的东西，替我挡住那光。她的背影，有点眼熟。”

三个月前？白衣女孩？短棍？眼熟？

“洛英！”

不知道为什么，白石听了白玉的描述，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洛英。正好三个月前，洛英开始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又是白衣女孩，而短棍一定就是金色短箫了……

白石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洛英离开沙市，或许就与此事有关，就是不知道她……

自己习惯用嬉笑的表情，掩盖自己内心的情绪；而那表面的懦弱，只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恐慌。

如果不是从十岁那年开始，每年一个的梦；如果这九个梦不是那样让他寒入骨髓地颤栗，让他觉得自己渺小仿若尘埃，脆弱犹如蝼蚁；再如果，洛英不是他第九个梦里的那个女子，他依然会去修炼那玩笑般的气经，或者别的什么——因为他惶恐不安。

但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安些什么。

而洛英的出现，开始让他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得到一丝安宁。仿佛是这梦中的女子，点亮了他晚归途中的一盏明灯，于是夜色便不再黑得那么压抑。

“后来怎样？你，有没有什么问题？”白石急切地问，声音有些颤抖。他很怕听到关于洛英不好的消息。

白玉没有理会白石探询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我没事，醒来时就躺在自己住处的床上。那个白衣女孩，没有再出现过。”顿了顿，他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来找白石的目的，破天荒地问：“你最近学了什么？有进展么？危机应该快要来了。”

白石撇撇嘴，对白玉的回答不太满意。没有自己关心的洛英的消息，意味着，那些困扰着自己的事又将陷入胶着状态，理不清一丝头绪。

“我还能怎样？没什么进展啊。洛英不出现，唯一的线索就断了。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我身边出现了几个怪人，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白石叹了口气，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招谁惹谁了？还是说说你吧，有没有查找到关于你身体异常的线索？”

白玉摇摇头，仍然用一成不变的平静语气，缓慢地说：“身体上没有痛感，或许可以称为感觉缺失；而意识中没有情绪，我查不到这样的病例。”

此时，雪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只是风依然很大，从树枝间刮过，扬起一阵阵细碎的雪沫。白石眯着眼睛，偏头看着雪后，天地间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然后他拍拍白玉的肩膀，不无同情地说：“你的人生，还真是寂寞如雪啊。”

“无聊。”白玉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抓紧时间查你的线索吧。”在呼呼作响的风中，他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了。

白石看着哥哥高大却略显萧索的背影，苦笑着喃喃自语：“妈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兄弟俩，还真的是一对怪胎……”自己的情况还好点，只是做了几个不寻常的梦，性格懦弱了点；白玉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身体没有痛感，又没了常人的喜怒哀乐等诸多情绪，这样的人生，又如何能不寂寞？......

“大清早的，你站在这雪地里发什么呆啊？又在偷瞄谁家的姑娘呢？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啊？”隔的老远，老三张锋就已经扯开他的破锣嗓子，喳喳呼呼起来。

吃早饭，吃早饭！他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作响起来。于是，白石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去：即使明天世界末日，今天还得吃饱肚子。

冲张锋招招手，白石信步走了过去。待走到跟前，白石不禁哑然失笑，惊讶地问：“我说三哥，你的眼怎么了？不会是去女生宿舍偷看大杆洗澡了吧？”

张锋眯着肿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白石，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听你叫得那么惨，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不公平啊，我的基础本来就不好，她还专往我脸上招呼，却不舍得打坏你这张小白脸……”

白石想起昨晚在洗手间门口，杨曼叫走张锋后，隐约听到张锋那压抑的惨叫声，心下不由明白了几分。他嘿嘿坏笑着说：“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得罪馒头姐的？是不是动过人家的馒头？”

“你怎么知道？”难道，杨曼把自己以前的糗事都告诉他了吗？

“看你被揍得这么狠，就知道了。谁让你那么好色。女人的便宜是不能乱占的，女人的馒头也是碰不得的……”白石“语重心长”地教训两句，却语气一转，压低声音问：“手感怎么样？”

“手感还……”张锋被白石说得莫名其妙，再一看白石两手成抓，摆出那没有最猥琐，只有更猥琐的龙爪手姿势，郁闷了：“你想哪去了？我偷的是她口袋里的馒头，不是胸前的馒头。靠！”

白石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那，口感怎么样？”

“咯掉了我三颗牙！”张锋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白石差点没笑得岔过气去，原来那个被馒头咯掉三颗牙的倒霉蛋，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位啊。

白石一边捂着肚子，努力忍住笑，一边正色道：“走吧，小疯子，去食堂吃馒头去，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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