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宁回到西客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一下午的时间基本上都在东客院那边等着,而跟关山候夫人见面的时间也就一刻钟左右,又是磕头又是行礼的,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回来了,但看母亲高兴的样子,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也只能作罢。
脱了见客的大衣裳,换上家常的衣衫,谢安宁就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娘,这个给您。”谢安宁翻出关山候府夫人和大奶奶给她的见面礼,递给王蓝娘。
王蓝娘接了过来,把那珍珠耳铛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在一边,然后又打开荷包,里面是六个一两制的梅花形银裸子,然后再递给了谢安宁。
“这些你自己收着吧,并不是多贵重的物件,跟你姐姐当初收到的一样,应该是侯府里头常备着的。”
谢安宁点点头,收了起来,心里暗暗高兴,她的小金库又丰盈了许多,呵呵。
“那关山候夫人可真是个美人啊……姐姐说的一点也不错,比她儿媳妇看上去还要年轻美丽,不像是婆婆,倒像是妹妹了,呵呵……”
王蓝娘抬手就给了谢安宁后脑勺一下,训斥道:“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胡吣。”说罢扭了头去,脸上也尽是笑意。
谢安宁摸摸脑袋,拽着母亲的胳膊倚过去,依旧嘻嘻哈哈的笑着:“我又没胡说,我这不是夸赞侯夫人长得漂亮嘛!哦哦,娘是看我夸赞别人嫉妒了吧?哈哈……娘放心,您在我心里是最美的,比任何人都要美上十分!”
王蓝娘哭笑不得,转回头瞪了她一眼,点着她的额头道:“怎么就越大越没个正型呢!”
“娘啊……您这可冤枉我了,您看看,我这型正着呢,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长得都正正好,一点也没歪!”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五官给母亲看。
“哈哈……你呀你呀……”王蓝娘摇着头大笑,既爱又恨的用力揉了下谢安宁的脑袋。
紫衫打帘进了屋,“夫人,西客院的管事婆子来了,想要见一见您。”
王蓝娘愣了一下,这西客院打打杂事传个话的都是些稚龄的小和尚,而管事的只有一个婆子,是个极势力的,平时都围着贵人打转,基本见不着人,今儿怎么要见她呢?
“这个月的香火钱可给了?”租住这寒山寺的院子要给寺院里捐香火钱,不拘多少都行,即便不给也能给安排个地方住,但住的好坏还是得看捐的香火钱多少了。她们当初可是给了三十两才给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的。王蓝娘觉得那管事婆子能来找自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给了的,前儿个才给续了三十两银子。”紫衫极讨厌那个势利眼的管事婆子,给银子还能当了她的面翻白眼,暗地里跟石榴还讨论过,不明白寒山寺怎么会请这么个婆子管事的。
“让她进来吧。”王蓝娘也不愿意见那婆子,但也没办法拒之门外,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住着呢。
谢安宁端正的挨着母亲坐好,就见一个穿蓝色布衫的婆子进了来,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头上只带了根银簪子,其他首饰具无。毕竟是寺院里的管事婆子,打扮的很素净,只是一进屋子里,眼睛就四处乱转,尤其在谢安宁身上扫了好几眼,然后挂了个假笑,对着两人福了福身子。“给夫人请安,给姑娘请安。”
“妈妈快起,不必客气,还请坐着说话。紫衫,给妈妈看茶。”王蓝娘笑着让座,然后吩咐紫衫上茶。
谢安宁头一次见到这个婆子,被她扫的那两眼看得心里很不舒服,微微皱了下眉。
待上了茶,那婆子喝了口便抹了抹嘴放下,然后又看了几眼谢安宁,接着环顾了一下屋里,没有一点顾忌。
王蓝娘心里不喜,想赶紧赶了她出去,也不跟她客气的闲话,只道:“妈妈有事?”
“哎呀,是有那么点事……不过这是好事!”那婆子把屁股往前挪了挪,高兴的说起来:“这不是无涯大师云游回来了嘛,好多贵人都赶来寺里布善,方丈就说给来寺里十岁以下的孩子送平安符祁平安,我就到西客院的各处走一遭,有了数目好回去秉了事。”
王蓝娘一听,原来还真是好事啊。
“夫人身边的可是府上的姑娘?今年年岁几何了?您可还带了其他的小姑娘来?小丫头也算在内的。”那婆子往挂了帘子的里屋看去,仿佛真能看出个人来似的。
王蓝娘本来心里挺高兴的,本来还想问问能不能替谢安萍讨一个的,可被这婆子的举动弄得膈应的慌,愣是笑不出来。
“我只带了我这姑娘过来,今年七岁了,其余的都是年岁大些的丫头婆子。”声音有些冷淡。
“好的好的,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就把平安符送来。”婆子也不多留,起了身往下一处院子赶去了。
紫衫把人送了出去,看着那婆子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什么东西!”重重的关上了院门。
石榴和紫衫把斋饭摆好,伺候王蓝娘和谢安宁两个用晚膳,谢安宁看着没有一点荤腥的饭食,想着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还是早点把母亲劝回去才好,对这一段小插曲根本没往深想。
晚膳刚过,向西就回了东客院李随的住处,只见向东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急色。
“你怎么才回来,三爷让人催了好几回了,这不晚膳也没用好,脸绷得紧紧的。”向东低声跟向西通气。
向西满脑门的汗也顾不及擦,“那也没法子啊,西客院咱们可进不去,我是给了那管事婆子二十两银子才办成的事。”
“得了得了,快进去吧,小心着回话,别惹怒了。”向东向屋子里头努努嘴,低头跟着向西在后头进屋,想着万一还能随时跑出来。
向西进屋先行了礼,见自家三爷沉着脸,也不敢耽搁,垂着手回话:“回三爷,打探好了,那西客院符合条件的一共有三家。一位是京兆尹府赵家的表姑娘,姓胡,昨日跟着寡母来上香,这位胡姑娘今年六岁;一位是御史姚春迟大人家的小妾带了个姑娘住在西客院已经住了三年多了,这位姚姑娘今年八岁;另一位是外地的商户人家,姓谢,那谢夫人带着位姑娘住在西客院有一个多月了,这位谢姑娘今年七岁。
李随:“……”
向西:“……”
“没了?”李随等了半天也不见向西再说些别的。
“呃……带着五到八岁的姑娘住在西客院的就这三家,还有两家带了五岁以下的小姑娘,一位是京郊陵县的……”
“咚……”的一声,李随把桌子上的毛笔扔了过去,在向西的胸前画了一道弧线。“谁叫你说这些的?我是叫你说那三家姑娘,名字呢?长相呢?高矮胖瘦呢?打探了这么长时间你就打探出这么点东西来?打量着爷好说话,糊弄爷来了是吧?”
向西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不敢。向东吓得偷偷摸摸的向后缩脑袋,想着从门口不惹人注意的退出去。
“爷息怒,那西客院不能进男客,小的们进不去,只好花银子找了管事的婆子,那婆子找了个由头一处一处问出来的,这姑娘家的名讳实在不好打探,至于相貌之类的,我倒是问了那婆子,可是那婆子说的也不详尽,还含含糊糊的,小的拿不准怎么说。”
李随气的拿手指着他,“你给我照着原话说!”
向西组织了下语言,咽了口口水,小心的回话道“那婆子说”然后捏着嗓子学起来:“‘你要找的肯定是那位姚姑娘吧,虽然只有八岁,可身段高挑,即便穿戴的朴素了些,但生的面带桃花,妖娆妩媚的,倒像是个十来岁的大姑娘了。胡姑娘倒也罢了,就是那位商户家的谢姑娘,跟姚姑娘那可真是没法比,说是七岁了,但看上去还是一团稚气,娇娇小小的,连见客都要挨着她母亲坐呢。到底是商户人家,一点大家子的规矩都没有。”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当时听了吓得向西实在是不敢再打探什么了,灰溜溜的就跑回来了。
原话是:“小哥儿不管身份如何,但到底是侯府出身,想那姚姑娘是乐意的,只要小哥儿真是实意,我就代小哥儿再去探探?”这话没法跟三爷回。
“嗯……”李随坐在椅子上,手指点着桌子,想着,那小丫头可不是一团稚气?跟妖娆可一点边儿也沾不上,肯定不会是那姚姑娘。娇娇小小的,没什么规矩,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商户家的谢姑娘了。
士农工商,这出身实在是有些低了。李随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向东和向西两人看着,心里都在猜测,他家三爷这是想法子整治那得罪过他的姑娘了,也不知道是这三位中的哪一位,深深地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三爷,还有一件事。”向西咽了口口水,想着怎么说能让他家三爷替他收拾烂摊子。
李随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小的当时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叫那婆子去探问,于是就编了个谎,说是无涯大师云游归来,很多权贵之家都来布善,方丈一时高兴要给寺里里十岁以下的孩童赠送平安符祁平安。”说完以后小心的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却诧异到他家主子不怒反喜。
“这个借口好!向西你脑子倒是越来越灵活了。”李随笑着点头,皱着的眉头也舒开了。
“这平安符?”向西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又高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