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过了朝食,王蓝娘依照惯例去寺里上香听经,谢安宁开始练字,也不拘写的是什么,只是随意想到什么就写些什么,用的纸也是最便宜的宣纸,反正只是为了练字,倒也不用太讲究。这一年多经过外公的教导,她的字倒是有了很大的长进,让外公很以之为豪,教导她倒是比教导谢安萍更用心些。这一个多月以来,谢安萍倒是来过一回,期间更是让人送了几封信,而外公大概还是再责怪母亲,一个字也没递来。唉,她有点想外公了,也不知道外公会不会寂寞,看来想办法劝母亲回去是当务之急了。
刚写到一半,紫衫急急忙忙的进了屋,看样子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紫衫姐姐怎么来了?母亲呢?”谢安宁停下笔,让石榴赶紧倒杯茶给紫衫。
“夫人在寺里呢,昨儿个那婆子不是来传话说寒山寺的方丈要给十岁往下的孩子赠平安符嘛,没想到就是今天。夫人到了寺里才听到信,让奴婢赶紧接了姑娘过去,怕是去的晚了就没了。”紫衫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让石榴赶快给谢安宁换身衣裳。
谢安宁无奈的看着刚写了一半的字,有点不想去。自打她跟了外公习字,外公就不准丫头帮着研磨了,让她自己来,说是这样更能懂得墨的习性、质地,写字也更能得心应手。这要是去了,回来那墨早就干了,还要重新研磨。
看着石榴立刻去翻找衣裳,谢安宁撅着小嘴,看着紫衫,“一定要去啊?不去不行吗?”惹得石榴直笑。
“哎呦我的好姑娘,这可是寒山寺的方丈亲自赠平安符,听说还是无涯大师亲自加持过的,可是不得了,多少权贵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咱们也是机缘巧合才有这机会,不去可不行。”紫衫无视谢安宁幽怨的小眼神儿,帮着石榴给谢安宁穿戴起来。因为要进寺里,所以挑了件月青色的衣裙,头上只簪了淡绿色的两朵小绒花,耳朵上也带了对银耳钉,打扮的素净。
紫衫和石榴拥着谢安宁出了小院,就见路上还有一个小姑娘,大约八九岁的样子,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挑着,脸颊两抹淡淡的粉红,即便穿着淡蓝色的衣衫,也能看出几分艳色来,由一个婆子领着往寺院的方向走,应该也是赶着去接平安符的。
两人在路上遇到了,谢安宁对那小姑娘笑了笑,那小姑娘也回视一笑,福了福身子,谢安宁也赶紧回礼。
“妹妹想来也是赶去寺里接平安符的吧?”小姑娘客气的问道。
“是呢,想必姐姐也是吧,我们不如同行?”谢安宁道。
那小姑娘笑了起来,面若桃花,上前拉过谢安宁的手,一起往前走,紫衫和石榴跟那小姑娘后面的婆子也相互见礼,跟在后面。
“我姓姚,小字芊芊,家在京都,跟着我姨娘在这里借住,妹妹呢?”
“我姓谢,姐姐叫我安宁就好。家在京都西边的鹿阳城,跟我娘也在这里借住,呵呵。”
“你住在哪边?等有时间我来找妹妹玩。”姚芊芊问道。
“就住这边这个。”谢安宁指着身后不远处的院子,“姐姐有空就过来玩啊,或者我过去找姐姐也行。”谢安宁在这里寂寞的狠了,想着有个小伙伴也不错。
姚芊芊看了看后面的院子,想了想说:“还是我来找妹妹吧。”
谢安宁对这个倒无所谓,点头答应着。
“妹妹家里是做什么的?”姚芊芊一边走一边问。
“是经商的。”谢安宁想也没想的回答。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得好穿得暖,身边又有亲人关爱,之前往来的也都是些家境差不多的小姑娘,从来没意识到商户在这个社会是处于末等的地位的,她也从来不会为了出身商户而感到自卑之类的。所以当姚芊芊突然把手抽出来退了两步远之后,谢安宁有些不明所以。
姚芊芊板着脸,僵硬的说:“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带着那婆子快步离开了。
“这是怎么啦?”谢安宁看着远去的姚芊芊纳闷的问身边的紫衫和石榴,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紫衫和石榴相互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想来是那姚家姑娘有事,咱们不必理她,还是快些走吧,别让夫人等急了。”紫衫拉了谢安宁的手继续走。
谢安宁低头想着刚才的经过,明明还好好地,只是说到她家里是经商的,那姚芊芊就发作了,想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经商的怎么了?她跟经商的有仇?莫名其妙!谢安宁也不再理会,专心赶路,一会儿就进了寺院,就见母亲等在大雄宝殿前门处了。
“娘……”谢安宁高兴的过去行礼,拉了母亲的手。
王蓝娘细细查看了她的衣裳,觉得没问题了就带着她往后边走,不远处有个小和尚带着她们往后侧西厢去了。
“方丈吩咐,十岁以下的女童在西厢接符,十岁以下的男童在东厢接符。因厢房窄小,方丈吩咐每位小施主只可由一位施主带着在里等候,”小和尚到了西厢门口解释道。
“多谢小师傅。”王蓝娘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小和尚还礼离去,又回前面去引路了。王蓝娘让紫衫和石榴还有随行的婆子等在外面,带着谢安宁进了西厢,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五个小姑娘在等了,其中就有那个姚芊芊,跟在一位夫人身边,见谢安宁进来,撇过头去不理,谢安宁郁闷了,这小屁孩儿怎么回事啊?
还没等谢安宁郁闷完,王蓝娘就把她拽着快步往前走去,她抬头一看,坐在前方角落里有一位绝美的夫人,不是关山候夫人是谁?她怎么也在这里啊?
王蓝娘带着谢安宁刚要下跪,之前见过的王妈妈就赶紧扶住了,连声道:“谢大夫人也来了,我们夫人可等了好一会儿了。”然后小声的在王蓝娘耳边说:“夫人不打算泄露身份,人来人往太过麻烦了些,您就当不知道啊。”王蓝娘明白的点头,上前行了福礼。
“蓝娘来这边坐,让你家小姑娘坐我身边来。”关山候夫人招呼王蓝娘过去坐,又把谢安宁拉到身边,像是爱极了似的搂住,细细的查看,让谢安宁浑身发毛。她总觉得今天这个侯夫人的眼光过于热切了些。
好容易侯夫人挪开了目光,在屋里几位小姑娘处来回的看,似乎是暗暗估量些什么,倒是对那位姚姑娘关注的时间稍微长一些。
巳时整,寺院里的钟声敲响,西厢房的门关上了,屋里一共来了七位年幼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抱她来的妇人应该是位碰巧来上香的农妇,听了消息就过来了,看到等在西厢房里的人衣衫华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约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个小和尚开了门,走进来一位面色慈祥,留了白须的老和尚,正是寒山寺的方丈无量大师,身后跟着一位矮胖的和尚,面容有些许严肃,眼睛有些小,微眯着。不看人还好,一盯着人看就觉得眼中精光四射,有些怕人。再后面就有两个年轻些的和尚,手里都托着托盘,用布盖着。
几人进门之后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屋里的人也都回以佛礼。
“各位施主好,本寺受关山候爷及夫人所托,为前方将士祈福,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法场,另安排老衲于今日巳时为寺中十岁以下幼童赠送平安符。老衲的师弟无涯听闻后,道各位施主于今日今时在此,都乃本寺有缘之人,遂亲自前来给各位小施主赠符。”
屋里的人听到此处,都激动了起来,连那农妇也不再紧张了,能得到无涯大师的平安符,那真是大大的福缘了。
方丈说完后与后面那矮胖的和尚上前,给大家行礼,之后进了相邻的里屋,一个年轻的和尚留了下来。
屋里的几位夫人分别拉了自己的孩子上前等着,那年轻的和尚让大家分别领了一块木质的牌子,翻过正面一看,上面竟然标了序号,敢情这就是古代的叫号啊!谢安宁暗乐,翻过自己领的牌子,上面标的是个“柒”字。好吧,一共才七个孩子,她排最后了。
那农妇不识字,请那小和尚师傅帮忙看了欢天喜地的进了里屋,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又欢天喜地的出来径自走了。
其余的人按照牌子的标号依次进入,时间长的不过一刻钟左右,短的也就五六分钟,出来之后有满脸喜色的,也有若有所思的,那姚家姑娘竟然是板着脸出来的,跟她一起进去的夫人也是满脸苦涩。
关山候夫人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观察每个人的反应,见那姚家姑娘出来后的神态,估计心生不喜,只略微瞄了一眼就去关注其他的小姑娘了。
谢安宁暗暗纳闷,这不是赠平安符吗?不是都应该高高兴兴的,怎么还有愁眉苦脸出来的?
王蓝娘估计也很紧张,虽然看着表面镇定,但是抓着谢安宁的手心都是汗水。
终于到了谢安宁,王蓝娘起身给侯夫人行了个礼带着谢安宁进了里屋。
只见两个老和尚在蒲团上相邻而坐,方丈前面的桌子上摆着托盘,上面还有一个松花青色的小荷包,谢安宁估计那里面就是给自己的平安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