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实我是章节名无能。
念及刘钊,她脑中某根细弦微颤,似有一只素手轻轻拨过。忽然想起她师娘说过,她最大的弱点便是暧昧,与人暧昧而不自知,师娘说这话时,她自顾自低头捣药,听过就算,如今回想起来,师娘当时是有的放矢。
其实心中早就明了,刘钊不过是幼时玩伴,连朋友都算不上半个,却因当时他在她面前一番示弱,竟是软了心肠。有时候看到他着小厮送些小玩意到侯府中,明明自己并不中意,到后来都送与丫鬟婆子们了,私下无人时也会高兴上一阵子。
她同刘钊一道长大,双方个性了如指掌,一颗红心捧出来,她都不见得收留的,不过是图个开心罢了。
暧昧太久,反而无情。
刘钰见陈琬神色涣散,明显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不觉中动了火气,语带不满,“珞珈姐姐?”
陈琬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半天才清明过来,歉意地一笑,忙赔不是,“我生病多日,近日来精神不佳,望您见谅。”如她的猜度不出差错,这样说,应当是一石二鸟的最佳。
刘钰闻言,脸上果真流露出状似担忧的神情,他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伸到一半,终究还是放下了,嗫嚅道,“抱歉。”
她了然一笑,摇摇头,“不碍事,我自落地便得病,会吃饭时便吃药,如今还不是齐齐整整地同陛下站在一处说话?”
她幼时曾同娘亲一同进宫见过良妃,当时娘亲提及她时便哀叹她体虚多病,不胜娇弱,用的也是这番说辞。这话算是对了一半。她的确是会吃饭便吃药,但服的都是按当年珞珈山道士嘱托所配的丸药,她虽然体弱,但并无任何大病,往往生病卧床,都是有由头的。
当然,这些自然不会同外人讲。
刘钰温言道,“既是如此,明日便叫太医署的人过来看看,外面那些郎中,总像是假把式,比不得医科出身的。”
本朝设科举,分文武医三科,医学方剂,本是世人眼中的“儒之小道”,自太宗朝列入科考后,天下杏林一片欢呼,但那些考中的佼佼者,也不过进入太医署为皇族服务而已,几年后,医科没落,终承德帝一朝,参加医科的医者不过百人,入太医署更是寥寥。
陈琬心里暗嘲刘钰不知内情,口中却道,“多谢圣人。”她略略弯腰垂首,唇角带笑,稍作停顿,“然家师有言,既经他手,便不许外人在加药,算是我没那个福分吧。”
刘钰的反应颇令她尴尬,她这么拒绝,他竟毫无回应,她抬头仰视他,才发现他的视线越过陈琬的头顶投向窗外,眉头紧锁,眸色明明暗暗,似有所思。
她随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窗外是空无一人的庭院,有几只家雀停在对面的房顶上,安静得不像话。
房内静默下来,只听得到两人浅浅的呼吸,却又各自有各自的思量,一时间相顾无语。
沉默良久,忽听刘钰沉声道,“朕自出生,一步都未离开过这京城,平生所到最远也不过是西郊皇陵,如今,朕虽贵为天子,所见的天下也不过这方寸之地,日日听得国泰民安万物太平,可到底如何,谁有知晓?”
陈琬闻言垂首,不置可否。除了当初被陈瑕带入矿洞的那帮亳州灾民,她自琅琊回京,一路所见所闻,无不是触目惊心,只是她向来秉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总要到干涉到自身才会有所作为,初回京城时在城门下,出发点也基于此。
刘钰似乎踌躇了好一阵子,“你自琅琊回京,途经齐鲁韩赵,我往年在御书房常听闻河涝伤民,前几日同陆修提及,他却说今年并无水涝,想来是他欺我困在宫中,并不知情罢。”
陈琬心道今年河洛之地本就没有水涝,陆修在这点上并未欺君瞒上,只是这天下苦难千千万,除却天灾,更为可怕的人祸才是这位年轻皇帝所需提防的吧?
她酝酿着用词,小心道,“比起天灾,人为的祸端或许更为可怕。”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被刘钰扣着肩膀强行转过身去,他浓黑的眼眸光芒大盛,隐隐透着些微兴奋,宛如……陈琬不知如何去形容刘钰此时的眼神,里面包含的内容太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从他的瞳仁里看到了面色沉稳的自己。
她苦笑了一下,抓住刘钰的手试图让他放开她,未料到竟被他反手握住,他低了眉眼,忽然轻声道,“你,听说过什么?”
他竟然冷静下来,面色如常,倒叫陈琬佩服起来,她轻叹一声,“您的直觉,总不会大错。”说心里话,她总不希望皇帝吃亏,正如他人所言,刘家同陈家盘根错节,竟是分不开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刘钰紧紧攥着她的手,他牢牢捏住她的四指,也不顾陈琬呲牙咧嘴吃痛的表情,径自出神,他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面沉如霜,“如此,朕心里便有底了。”
陈琬听他此言,忽觉有些懊悔,她方才怎么没想到,万一刘钰的直觉与她所指有所出入,后果……不堪设想,一转念,她又想到刘钰此时手上并无多大筹码,朝臣对其态度应当也是相当暧昧,不过,眼下似乎有一个可以稍微一探究竟的场合可利用……
刘钰忽然松了手,掸了掸衣袍,一撩衣摆大跨步出得门去,他头也不回道,“后天便是我的生日,到时候宫中人手不足,可得劳烦姐姐一趟。”
陈琬莞尔一笑,“那是自然。”
刘钰松手的刹那,她心里就有了定稿,不管她当下的抉择如何,既然定下,便不会后悔。
珠帘叮当作响,小宫女端着食盒立在门边,怯怯地望着陈琬,陈琬缓过神来,心神安定,笑道,“放在桌上,我自会取用。”
她想了想,补充道,“劳烦告诉公主,不用她强留,我今日也是要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