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青丝引情丝隐
但意外归意外,不管怎么样,就算前一刻还在斗智斗勇生死相搏……
总归他是皇帝,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钟以昕微微一笑,滑到古筝边上,调好音准,随手拨上几个琴弦:“父皇想听那首曲子?”
钟嘉奕微微仰头,似在回忆什么,接着看向钟以昕,笑道:“就弹那首《青丝引》吧。”
钟以昕身子一震,这《青丝引》乃是他六岁即兴所作。当时,年少的他趴在钟嘉奕肩上玩耍,忽然惊见钟嘉奕的墨发中竟有了一根银丝,于是他就把银发拔下缠在手指上,作出了这曲《青丝引》。后来还将乐谱默写下,于女娲神庙中焚烧,祈求女娲娘娘听了曲子后,若是喜欢的话,就让他的父亲可以永远年轻长生不老。
这支曲子,寄托了一个六岁的孩童,对父亲的全部依恋和尊敬。
钟以昕眸子一黯,敷衍地笑言:“时间隔得太久远,早已经记不清了,儿臣换个曲子……”
钟嘉奕忽然坐到他身边,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拥入怀里,伸手去拨古筝的弦。
钟以昕僵在钟嘉奕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清雅的淡柔,带着无限的宠爱。一瞬间,时光倒流,梦回童年。
曾经一幕幕父慈子孝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从牙牙学语,到满地乱跑,那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光。
钟嘉奕手指翩飞,优美的琴声自他指尖流淌出来,如春日的小溪般欢乐。
众人都听得呆了,一时之间,整个坤宁宫内的阴霾一扫而光,空气中仿佛有金色的阳光在跳跃着。
一曲终了,钟嘉奕搂住钟以昕,笑问:“父皇的记性还不错吧?”
钟嘉奕刚才所弹,正是《青丝引》!
钟以昕愣在当场,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只在他面前弹奏过一遍的曲子,竟能被精确地记住?
可不可以……只简简单单地以为,这是传说中的过耳不忘?
钟嘉奕微笑着放开钟以昕,起身走到沈曼君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沈曼君欣喜地一点头:“臣妾这就吩咐下去。”
钟以昕和沈之航均是好奇地看向沈曼君。
沈曼君笑道:“皇上说你们昨晚的表演很好,中午在祭龙台赐宴。”说着她转身对陈公公道,“吩咐御膳房准备酒菜,另外,传展相和谦裔公子入宫。”
陈公公刚道了一声“遵命”,就见一个俊逸的身影闪了进来。
匆匆地下跪道了一声:“谦裔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沈曼君一愣,忽然捂嘴噗嗤笑了。天下哪有那么多的说曹操曹操到,恐怕这谦裔公子早就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钟嘉奕轻咳两声:“既然是在祭龙台赐宴,朕得亲自去御膳房看看。”
陈公公刚要阻止,就见沈曼君对他使了个眼色,忙又弯腰退了下去。
“臣妾陪皇上同去。”沈曼君优雅地挽起钟嘉奕的手,二人带着宫娥太监缓缓离开坤宁宫。
待他们一走,展晴就立刻冲到内室。
“娘子。”他握住小麦的手,一边替她把脉一边焦急地问,“以昕,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华殿内怎么可能出现巨蟒?”
钟以昕扶额微叹一声:“谦裔你这话问得太失水准了,难不成能是我弄进去的?明摆着的问题嘛。”
展晴没空和他抬杠,将小麦扶起靠在怀里,忧虑地说:“怎么脉象是好好的,可是偏偏还不醒?”
钟以昕眨了眨眼睛,看向沈之航。
沈之航一脸同情地看着展晴。
展晴着急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钟以昕:“以昕你来看看,难道是我把脉不准了?”
堂堂一个被众人公认为神医的人物,说自己不能把脉了……
钟以昕几乎摔倒……还好他是坐着的。
沈之航倚在墙上无语。其实这个小麦吧……她、她只是……
“以昕你来看看。”展晴把小麦放下,把钟以昕强推到床边。
钟以昕装模作样地闭目把了下脉,忽然震惊地睁开眸子,半晌不语。
展晴紧张地盯着钟以昕,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该怎么办?严重么?”
钟以昕咂舌,摸了摸下巴,高深状如同某某半仙:“这个病……不好说、不好说啊。”
展晴刚要追问,肩上就搭过来一只手,回眸一看,沈之航一脸忧郁地看着他。本该惹风流无数的桃花眼里,默默含怨,淡淡地说:“至少,人还是好好的。”
展晴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钟以昕垂眸偷笑,沈之航平时被欺负惯了,难得有这么个欺负人的机会,他怎肯放过?
沈之航望了望天,重重地一拍展晴的肩膀,口气忽然凌厉起来:“不管小麦变成什么样,疯了也好,傻了也罢,你都不会嫌弃吧?”
展晴被沈之航的话震住了,他纠结了会,仔细琢磨,印象中沈之航似乎从来不像个会说谎的人啊!
“不可能……”展晴抿了抿唇,连连摇头,坐到床边,搂住小麦,柔声低唤,“娘子、娘子。”
俊美无俦的容颜显得略有晦涩,微抿的唇线中流露出隐隐的颤抖。他搂紧了小麦,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目光寂如秋水。
钟以昕咳嗽两声,看向沈之航,似有征求是否告诉展晴实话的意思。
沈之航顽劣地挑挑眉,干脆地一摇头,悄悄退了出去。
钟以昕无奈地叹口气,同情地拍拍展晴的肩膀,跟了出去。
“娘子……”展晴心乱如麻,只觉得三魂六魄都已经游离于体外。他想起那天小麦被一条小蛇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简直无法根据常理推测这次她该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娘子,”展晴低头用吻熨平小麦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管发生什么事,为夫都会陪在你身边。你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奉陪到底的。你……你……”
小麦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不悦地睁开眼睛,连身边的人都没看清楚,就嘟着嘴道:“一大早的这么吵做什么?”
展晴微微一怔,又惊又喜地试探性唤了声:“娘子?”
小麦一听这称呼,立刻就清醒了,撑起身子回过头:“你怎么会在这?”她疑惑地环视四周,“我怎么会在坤宁宫?”
展晴心中一呆,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强压下把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大卸八块的冲动,他求证道:“娘子一直睡到现在?”
小麦眨了眨眼睛,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探头看看窗外,不好意思地回过头:“这是什么时辰了?”
展晴立刻长出一口气,一把将小麦搂进怀里,死命地揉了两下。那一刻,竟莫名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麦不明所以地被展晴搂在怀里,很有探头探脑的冲动,却又不敢乱动,最后只好安静地趴在这温暖的怀抱中。
“娘子。”展晴轻轻吻着小麦的发丝,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
“嗯?”小麦好奇地应了一声。
展晴阖上眼帘,深深地吸了一口小麦发丝上的香气,让这缕香在四肢百骸中弥散:“如果为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无权无势,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么?”
小麦搞不明白展晴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脑中一个激灵,以为是知道了她和沈之航的事,赶紧表明立场:“我见到你的时候,根本也不知道你是谁呀!那房子破得跟个山寨似的,我不也跟着你了嘛!”
说着,依到展晴怀里撒娇:“你后来把我弄失忆,让我忘掉你,可我还是喜欢上了你。可见,我们的灵魂本来就在相互吸引,不论容颜是否有异、性格有无差别,都无法割断那种冥冥中注定了的牵绊。”
展晴目光如水,心里变得无比柔软:“一直没有问过你,到底是如何发现我便是凤熙辰?”
小麦闻言脸倏地红了,扭捏地背过身去:“这还用问我?也不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事!”
展晴茫然地回忆了一下凤熙辰做过的事,加上联系了下小麦戳破自己身份的时间,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凤熙辰”和“展晴”做过的共同事件,可不就是……翻桃色云、覆粉色雨嘛!
眸底隐色,一只手不安分地探进被子里去:“原来娘子是对为夫的身体有记忆啊,这敢情好,我们来加深一下记忆。”
小麦又羞又慌地去躲展晴的手,嗔斥道:“这可是坤宁宫,你也收敛点。”
“管他什么坤宁宫朝华殿的,以后都和我们没关系了。”展晴帅气地一低头,将小麦压到床上,潇洒地低声道,“为夫带你游山玩水浪迹江湖去。”
小麦吃了一惊,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刚要说话,唇已经被狂热的吻封住。
待展晴吻罢,小麦惊乱地扶住他的肩:“相公,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展晴一垂眸,随便编了个借口:“为夫无法忍受你睡在别的男人身边。”
展晴所说的男人,其实是钟嘉奕。可小麦心里有鬼啊,直接就以为自己和沈之航的事东窗事发了。心中急得不行,当即慌乱地解释:“相公,你听我说……”
“不用再说了,”自二人互吐心迹后,展晴第一次打断小麦的话,“我意已决,连自己的娘子都守护不了,我有什么资格去守护大齐江山?何况适合当皇帝的人多得很,以恒啊,以昕啊,之航也行……总之,这场闹剧,凤某不奉陪了!”
“不行!”小麦一把推开展晴,坐了起来,坚决地说,“不可以,我不会跟你走的!绝对不行!”
“娘子……”展晴柔声哄道,“江山什么的,根本没必要执着,我早就不想干了,无需自责。”
小麦喘息着,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阻止展晴,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变成他登上帝位的绊脚石呢?她存在的一切价值,就是为了他好。如今,帝位唾手可得,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他不可以辜负先皇和宓妃的在天之灵,不可以辜负展相为了保护他而牺牲掉的儿子!
小麦想了半天,终于舔了舔唇,睁大眼睛看向展晴,眸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期盼:“如果我说,母仪天下是我毕生的愿望,相公愿意为了我去一争天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