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沉默地看着漆黑的窗外,敞开的窗子被大风吹得“嘎吱嘎吱”响,似乎将她的双眉也一层一层地夹了起来。
少顷,她缓缓地对唐银说道:“把窗子关上,你暂且回屋睡去吧。把唐杏叫过来伺候就行了,你今晚也受了惊,回去好好睡。”
唐银见她态度转变,心有余悸地往刘妈瞥了一眼。刘妈冲她微微点头,她才从地上起来,迟疑地关好窗子,然后十分不放心地离开了。
刘妈以为她为唐银之事难过,就想着劝几句:“三姑娘,此事唐银也受了委屈,你若有气就往刘妈撒,可别错怪了唐银。”
“是吗?”唐素似笑非笑。
唐杏这时候抱着自己的衣裳进来,见唐素刘妈都没睡,唐素还裹着被子脸色十分难看,便着急地问:“大半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奴婢见方才唐银的脸色也不好。三姑娘,你没事吧?”
唐素摸了把脸,神色稍缓。对唐杏招手,道:“把门栓上,进来再说。”
“哦。”唐杏回身把门拴好,提了提自己又是披又是拿的衣裳。刚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她衣裳都来不及穿,多怕今夜宿在墨宅的姑爷瞧见,那她就没法做人了。
“你过来,我问你件事。”唐素思考了良久,她也不想像刘妈说的误会唐银。所以势必问清楚,心里才好有个决断。
“嗯,”唐杏点头,抱好衣裳来到唐素面前,“三姑娘且问,奴婢知道的,一定说。”
“……唐银,我是说,唐银今夜过来,你可知道?”
“知道。”唐杏嘟着嘴道,“睡前她就唠叨,说让三姑娘去咱们房里睡她才安心。奴婢就说刘妈伺候得比咱们好,三姑娘……并不是奴婢躲懒,事实就是刘妈伺候地好嘛!”
刘妈尴尬地笑:“瞧这孩子,说的什么糊涂话,你们俩怎还抵不上我一个了。”
“刘妈,你别打岔。”唐素冷冷地打断刘妈,刘妈一激灵,对这个刚恢复神智的三姑娘还当真有了些畏惧。“你接着说。”她对唐杏道。
唐杏点头,想了想就继续下去:“后来奴婢就睡下了,没过多少时间唐银就说要过来。奴婢就想三姑娘多个人伺候也好,嘿嘿……风大雨大地,奴婢就不来凑热闹了。”
光这些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刘妈纳闷,不知道唐素想问出点什么花来。便道:“三姑娘是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唐杏。”
“嗬……”唐素也以为是自己多心,眼下听唐杏娓娓道来,就知道这心果真不是白多的。她轻笑了下,继续问唐杏,“你可知道,唐银今日穿了什么花色的肚兜?”
唐杏不以为然,笑嘻嘻地道:“这个奴婢怎么可能知道,肚兜是穿她里边儿的,她才不会脱光了让奴婢瞧呢!不过她就几身的肚兜,不是梅花就是牡丹,大红大艳,奴婢也不喜欢……”
这话把刘妈听了个脸色惨白,立马阻止唐杏继续说下去:“快住口,别说了。”
唐杏吓了一跳:“怎么了?”
“怎么了……”唐素喃喃,她也想知道怎么了。若不是她重生在这具身体里,今夜,是不是就让唐银得逞了呢?这就是自己的陪嫁丫鬟,满胸的筹谋计划,差点瞒过了所有人。她等今夜,恐怕也等得十分久了吧?
刘妈的心抖得厉害,唐银跟着唐素的时间虽说不长,但也不该存有这个心思。她想为唐银分辩几句,不过搜肠刮肚地也没挤出半个字。
“行了,此事我已心里有数。睡吧,明日烁阳郡主驾到,咱们不能顶着几个黑眼圈去见人,失了礼数。”
“三姑娘,那唐银她……”
“我有分寸。”
刘妈只好就此罢休。
翌日鸡鸣,凉薄的空气里氤氲着皑皑雾气。天未亮开,姜府打发出去的小厮就回来禀报,说烁阳郡主的轿銮昨夜下榻在凤凰江岸的一处客栈,连日赶路,今天怕不能早到,怎么着也得等人休息够了才能过来。
老太太一大早就将众人集结在一处,听了这个消息,心不住地往下沉。
姜紫慕打着哈欠,一听烁阳郡主可能下午才过来,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啊……欠……呃,咳咳……祖母,既然烁阳郡主早上不过来,不如还是让我等先回去,下午再接驾。”昨天晚上没在唐素身上捞到好处,他连夜就去了四姨奶奶林氏那里睡。一夜颠鸾倒凤,身子当然乏得厉害。
“嗯……”老太太沉声答允。
姜紫慕拜了一拜,偷偷地把眼神往唐素递,见今日她只带了个刘妈,没见着身边两个俏丫头,心里多少有点失望。摸了摸鼻子,就跟林氏一起先行离开回去睡回笼觉了。
大夫人看在眼里,知晓唐素昨日没留住姜紫慕,让林氏又能张牙舞爪的了,心底不住冷笑。看来老太太是太过抬举唐氏了,她哪能留住她儿的心,根本是天方夜谭。
老太太显然也有点意外,对唐素失望之极。如此看来,趁早为姜紫慕寻个得体的人,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了。唐素指望不上,林氏佟氏又非善茬,要找个能平衡上下主持内务的孙媳妇儿可真是难极了。
烁阳郡主没来,府里上下都忙着松口气。因怕姜沉玉调皮捣蛋冲撞了郡主,这一早老太太便没想着要把他放出来。所以当得知烁阳郡主早上不过来的时候,奶娘就管不住姜沉玉了,不肯吃早饭追得他满花园撒野。咯咯咯地笑声,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孩子童真烂漫,知道的都清楚,谁沾上这个王八羔子就是个苦差事。
“孙大少爷……快吃了这口,哎哟……孙大少爷……”奶娘着了姜沉玉的道,被她扔在地上的小石子儿磨了脚,摔了个四仰八叉。哪儿还有早饭呢,连带手上的碗都飞花坛里面去了。
“哈哈哈哈哈……奶娘是乌龟,奶娘是乌龟……喏……”姜沉玉森白森白的牙齿笑得快集体掉了,在奶娘身边蹦来跳去,又是鼓掌又是做鬼脸。
奶娘被弄得差点飙泪,奈何这孩子重不得轻不得,还是个及其可恶的小鬼。只要稍不如他的意,他定添油加醋地告到老太太跟前去。也不知谁教他的心计,牙都没换,心却已黑成了这个德行。
奶娘摔在地上,也就只能自认倒霉。拍拍屁股起身,瞪了姜沉玉一眼:“孙大少爷可闹够了,快随奴婢把早饭吃了。”
“不吃!”姜沉玉脸色刷地一变,动作迅速地爬上观景栏,“我不吃,要吃你吃。你要是再逼我吃,我就告诉曾祖母,你这个刁奴让我吃扔在花坛里的脏饭。”
“孙大少爷!”奶娘抓狂了,自己不是没带过孩子,可像姜沉玉这般调皮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不吃!”姜沉玉吼道,撅起屁股想给奶娘一口唾沫。谁知道爬得太高,那观景栏年久失修,竟然“咯吱咯吱”摇了起来。他站在上面来不及“啊啊”两声,就教腿肚子一哆嗦往地面摔了下去。
“哎呀孙大少爷!”奶娘大惊失色,捧住心吓得呆若木鸡。
姜沉玉也吓尿了裤子,闭上眼睛认栽了。不过该着地的时候却没着地,身子让人一裹,就裹到了个宽大的怀窝里。
“摔坏了么?”头顶上“英雄”亲切地问。
姜沉玉挤开半只眼睛偷看,啧啧……是个极其英俊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