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差点被大夫人这番话给呕出血,姜沉玉自小到大让没让唐素插过手?子虚乌有的事情,偏让她说得如此丁是丁卯是卯。
她倒是想挺直腰杆分辩,可谁能听?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唐素暗自摇头,大夫人有心挑错,饶是她浑身没毛病,都能被她挑个窟窿出来。其他人她不知道如何想的,不过现下她只知道,姜紫辛异样的目光正流淌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有不解,有责怪,也似乎有同情……反而让她捉摸不透了。
无论是不解还是责怪,她都能理解。可是同情,从何而来?
大夫人的话自然不容她分辩,她只能起身,冷冰冰地道:“确是妾身这个做娘的失责了,妾身有愧。今日母亲已经责怪,妾身惶恐,为弥补妾身这许多年来对沉玉的亏欠,妾身恳求老太太,让妾身亲自带孩子,以体尝老太太与母亲的辛劳。”
姜沉玉再让这帮人惯下去就只能报废了,她不能让唐家的骨血这般荒废。
老太太嗔怪地瞄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有心要撵走唐素,可是太过心急了。这不弄巧成拙,反而让唐素逮到了夺走姜沉玉的时机。
大夫人抿抿嘴,没料到低估了唐素。
见两人谁都没开口,唐素索性双膝贴地地跪下,当她们默许了:“妾身谢老太太成全,谢母亲成全。”
老太太顿时变得脸色僵硬,大夫人唯恐让唐素得逞,急着道:“此事有待我与老太太商榷,你不必这么急躁。”
这时,姜紫辛忽然开口相求:“紫辛自小没有母亲,家中虽有姨娘疼爱,但到底没有血脉相连,让紫辛很是遗憾。沉玉他比我幸运,至少他娘亲还在,祖母不如成全,沉玉将来也会感激的。”
老太太脸色惨白,抓住姜紫辛的手有点激动:“若祖母不成全,沉玉将来便会记恨祖母对不对?”
“……”姜紫辛愣住,半晌才软和地笑了笑,“祖母多虑,沉玉是姜家的骨血,怎会记恨他的曾祖母呢?”
老太太始才觉得自己失态,慌忙打笑着掩饰过去,但额头冒的冷汗却都入了姜紫辛的眼,不觉私下留意住了。
既然姜紫辛都开口替唐素讨人情,老太太怎好驳了他这个面子。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让唐素养几日,若沉玉要回来,便还是让他回庆春苑。
唐素感激地向姜紫辛点头,尽管只争取来几日,她也已经很满意了。答过谢,就跟刘妈带着姜沉玉去耳房收拾儿子的细软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都只坐了半刻,就陆陆续续地告辞。老太太也觉留她们下来无事,随意嘱咐几句便都打发了。
少了旁人羁绊,祖孙俩终于能说上体己话。珠萍让人上了茶点,阖起门去打点午饭,房里只留了大夫人陪坐。
“刚才那个可是唐家三小姐?”姜紫辛心里疑窦重重。在京师对于唐家之事略有耳闻,只知道自己堂哥姜紫慕有房妾室便是唐家的三小姐,不想今日就撞上了。
老太太沉重地点头:“可不就是她。当初是你大哥造的孽,前阵子可险些害了咱们整个姜家。幸好有你父亲在京城打点着,才能安然度过。”
这话俨然是在责怪姜紫慕当年少不更事抬了唐素进门,既是事实,大夫人纵然心里愤懑也无话可说。
姜紫辛沉默地看了看大夫人,又道:“听说……三小姐神志不清,今日一见似乎也不像传闻说的那样。其实人各有命,她既然到了姜家,那必是咱们祖上庇佑,也是她的福缘。唐家已经结案,朝廷发话不予追究,祖母可以大大放宽心。”
老太太手里握着个精致的暖手,冷冷一哼:“纵然是风水轮流转,也难保有一天会不会又转回去。咱们总之得防着些,不能大意。”对唐素这罪臣之女的身份依旧耿耿于怀。
这话可说到大夫人心坎上去了,若说当初姜紫慕把唐素要了过来是马失前蹄,那接下去撵那贱人离开姜家,不就可以亡羊补牢了吗?她立刻点头附和:“母亲说得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咱们祖宗这么大基业,可万万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上。我看紫慕对她也算是无意了,不如就放她出去。她如今脑子也好使了,用不着咱们为她操心活不活得下去。”
姜紫辛眉头一挑,本是随意打听打听唐家的后人,没成想三小姐在他姜家活得并不如意。自己这一提,还把老太太跟大夫人的打算给勾了出来,像是他也掺和了一脚,落井下石了。他双眉夹得紧紧的,大夫人是他的长辈,此话他还是保持沉默为宜。
老太太似乎也赞同这办法,想起唐素刚才如此胆大竟当着众人的面逼迫她将沉玉交出去,她便觉心头不快。自她恢复神智,她这心就一天都安不得。不禁沉重叹了口气,老迈的嗓子干干地道:“既然对唐素的性子无法拿捏,那倒不如撵出去干净。往后与咱们姜家断无瓜葛,即便朝廷他日旧事重提,也与咱们毫无干系了。只是……如此撵了难免引人诟病,还需想个什么由头为妙。紫辛,你见多识广,不如你帮祖母出出主意?”
姜紫辛一愣,浅笑着推脱:“紫辛不才,暂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大夫人便哼:“嗬,紫辛到底是仁厚之人,不会是怜悯起那贱人了吧?伯母说句不好听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尤其是你们行军打仗的,万万不能妇人之仁。这唐氏,留不得。”
“……但她毕竟是沉玉的生母!”姜紫辛有点儿动怒了。唐家家破人亡,唐素作为唯一的后人已经够可怜的了,伯母何苦再咄咄逼人,连给她个容身之所都不肯。还是父亲的话言之有理,内院女人们多事,也多心。所以他仅有一个姨娘,多年来与父亲相敬如宾,待他也视如己出,家中和乐没有半分不愉快的。
“正是因为生母,未免将来沉玉同她牵扯过多,她也必须离开。”老太太冷冷地泼了桶凉水。
姜紫辛长出口气。看来老太太跟大夫人决心已下,饶是他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身为姜家子孙,他不便干涉太多。可是胸口仍然意气难平,就不想多坐下去,起身道:“紫辛愚钝,这事还是祖母与伯母二人相商为宜。紫辛多年没有回老宅,想四处看看,等下午郡主过来也好陪同走走,请容紫辛先行告退。”
他说得合情合理,老太太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慢慢点头着,喊了个丫鬟过来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