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加上甜言蜜语,总算让小甜甜护士开尊口了,“出去可以,晚上还要回来打针吃药,要不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好的,好的,明白,明白。”
林大仁一个劲点头,顺便朝马克思递了个眼色,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至于晚上,他是绝对不会回来送死的。
“我们不回家吗?”
出了医院,马克思发现他们走的方向不对,不是回家的路线。
“现在刚过中午,回去干什么?”
林大仁压根没有回家的想法。
“那我们去哪里?”
被无聊的事折腾了一天半,马克思有点没精神。
“你不是想去野鸭湖调查吗?”林大仁看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不忍心看到他这样,提议了一句,“我们正好下午有空,过去看一看。”
“你不是说休息日不工作吗?”
马克思眼睛亮了亮,又熄灭了。
“没关系,当做去散心好了。”
林大仁拍拍马克思的肩膀,笑他不知道吕字两个口,上下都能走,工不工作还不都是人定的。
“没有违反你的原则吧?”
马克思怕他中途变卦,要问清楚才放心。
“你去不去,不去我一个人去了啊!”
林大仁懒得对他多解释。
“谢谢你为了小生作出巨大牺牲。”
虽然林大仁的态度表现得有点恶劣,但马克思还是感动地吸了吸鼻子。
“才不是为了你,我就想四处走走。”
他觉得马克思自作多情了。
现在林大仁的情况是不能骑自行车了,于是他们来到长途汽车站。野鸭湖离这座城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必须乘车过去才行。马克思左手拿着钓鱼竿,右手拿着辅助钓鱼装备,一脸幽怨地跟在林大仁后面,显然很不认同他的做法。
工作就工作,怎么又扯上钓鱼了?
马克思反对了半天,林大仁不理会他的意见。
他才不管马克思想什么,钓鱼竿和钓鱼装备都是在附近小店花很少的钱租的。用他的话说,这叫工作休闲两不误。出门一趟不容易,至少也要有点收获,他都打算好了。即使两人没有在野鸭湖调查出什么问题,也还有新鲜可口的鱼儿弥补遗憾,是不是?
“怎么还不进去,车都快开了。”
两人在长途汽车站外面来回溜达半天,林大仁却没有进门的意思,马克思开始催促他了。
“为什么要进去?”
林大仁望望马克思。
“买票上车啊?”
马克思奇怪地一愣,不然来这里干什么?
“不去,里面票太贵。”
林大仁使劲地摇晃脑袋,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乘坐客车站里的正规车。他的理想车源是那些私下拉客的车,俗称黑车。
“那怎么去野鸭湖?”
马克思不明白。
“条条大道通罗马,你马上就知道了。”
林大仁故作高深地笑笑。
果然,一个在旁边观察他们半天的瘦高个走过来了,先是贼头贼脑朝四周望望,没有发现敌情后,开始向他们搭讪,“两位大哥要去哪里?”
“野鸭湖。”
林大仁没有说话,可是马克思沉不住气。
“正好,我的车也去那里,”瘦高个像热心人,露出一副很巧的表情,“要不两位坐我的车去,我的车便宜。”
“好啊!你的车在哪里?”
马克思想也没想就准备跟着他走。
林大仁赶紧拉住马克思,瞪了他一眼,要他闭嘴不要再说话。什么都还没谈就跟着对方走,不被瘦高个杀鸡一样痛宰才怪,自己才不当那样的冤大头。
“你们的车票便宜多少?”
他要先打听清楚。
“不多,便宜这个数。”
瘦高个竖起两根手指。
“便宜二十?”
林大仁高兴了。
“哥,正规车才十八呢?”
瘦高个苦笑。
“正好,你找给我两块,我们就平衡了。”
林大仁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故意胡扯。
“大哥,你倒是会还价,我们喝西北风啊?”
瘦高个没见过他这样的人。
“那你说多少?”
林大仁的目的是让他多降一点票价。
“十六。”
瘦高个咬定刚才的价格。
“这个价我还找你干嘛,随便找个破大巴就拉过去了。”
林大仁撇撇嘴,当然不答应。
“那这个数,十五。”
瘦高个犹豫一会儿,竖起三根手指。
“要不这样吧,四舍五不入,就十块怎么样?”
林大仁一刀砍过去,血淋淋的。
“大哥,你得让我有口饭吃啊!”瘦高个哀叫一声,不甘心被他砍翻在地,“我上有老,下有小...”
又是那些古老的话,林大仁都快倒背如流了,怎么叫苦的人都喜欢这样说呢?经过一阵讨价还价,最终谈下来的价格是十二。他表示认可的点点头,和瘦高个握手成交,这个价位勉强符合他的心里预算。
“大哥,你也太能还价了。”
瘦高个把他带到车面前还在一阵阵肉疼。
“下个客人你把价钱报高一点不就补回来了吗?”
林大仁觉得瘦高个不聪明,替他出了个主意。
“也对,”瘦高个精神一振,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表情苦兮兮的,“要是下一位客人比你还能砍怎么办?”
那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林大仁和马克思不再回应他,自行登上汽车。这是一辆非常普通的大巴车,车身上锈迹斑斑,部分车漆已经脱落,显然行驶过不少年了,像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处理货。
这辆车大概能坐三十多人,他上车之前,里面七七八八几乎已经坐满了。眼光瞅瞅,只有一老头后排还有两个相邻的座位。
“借过,让让。”
林大仁拉着马克思朝那里走过去。
看见他和马克思上车,本来显得安静的一车人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带着那么点古怪表情。
“看什么看,没见过天才啊?”
林大仁有点不高兴地嘟囔,不喜欢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的感觉。
“他们是没见过你这样打扮。”
马克思倒是理解对方,换了谁看见一个木乃伊上车,都会好奇瞅几眼吧!
听马克思这样说,林大仁才想到自己的怪模样确实引人注目,于是气消了一点。其实一路上他都在被人围观,按理说早该适应这种情况了,但他就是适应不了。勉强忍受着众人的好奇目光,和马克思坐了下来。
本来坐下后林大仁就该心平气和了,可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因为有人让他不舒服。造成他不舒服的原因就是前排那个老头,林大仁有点奇怪。老头好像没招惹自己,上车时就他一个人在皱着眉头沉思,丝毫没有关注自己,难道是这个原因?
不对,他很快摇头,还有其它原因让他和老头不对眼,林大仁确定。一时间他也想不出老头让他不舒服的原因在哪里,就在他认真琢磨的时候,一缕袅袅腾腾的烟雾从老头的手指升上了空中,落在了他的视线里。
“烟?”
林大仁的眼睛直了起来。
“前面那老头,过了啊!”
他一下跳了起来,这是大巴,是大家乘车的公共地方,怎么能在车里抽烟呢?这老头,太不自觉,怪不得自己看他不顺眼。
“你在说我?”
林大仁的声音很大,前排老头听见他的责斥声,诧异地回过头来。
这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脸上布满很多老人斑。高高的颧骨,嘴唇很厚,目光深邃,神情庄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大人物气势。
“车里的人就你不自觉,不说你说谁?”
老头属蜡烛的,不点不亮。
“放肆,你敢这样对首...”
老头还没说话,他旁边一个三十来岁,也很有气势的年轻男人先站起来,满脸怒意地冲林大仁开火,但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老头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放六我也敢说,放什么四?”
林大仁不怕老头,当然更不怕他。
有理走遍天下,公车上抽烟就是不对嘛!
“小兄弟,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老头倒是一点没生气,脸上带着诚恳的表情向他请教。
“车上不准抽烟,没看见?”
林大仁板着脸指了指禁烟标志,气不打一处来,老头这是明知故犯。
“这么说还真是我错了。”
老头盯着禁烟标志,就像刚看到一样恍然。
“装,你就使劲地装。”
他才不信老头不知道,这是常识,除非老头以前没怎么坐过公车。
“小兄弟,谢谢你提醒。”
老头倒是知错就改,马上熄灭了手里的香烟。
“你不知道吸烟危害身体吗?”
林大仁点点头,这老头还有挽救的可能,有给他上一堂生理健康课的打算。
“知道,香烟盒上都印着呢!”
老头心里雪亮。
香烟就是害人,依他看烟草公司都该关闭才对。明知道香烟有危害还生产,你就不能改行生产酱油白糖?满大街人喝一口酱油,嚼一把白糖,那是多么美好的风景。算了,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做主,还是挽救老头要紧。
“都知道香烟不好,那你还吸它干什么?”
林大仁质问老头。
“老了,戒不掉了。”
老头叹口气,道理人人明白,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以前的铁棒还能磨成针,何况是一只香烟,就看你做不做。”
“小兄弟说得好,我还没你想的开啊!”老头似乎被他说服了,大手一挥,“我听你的,回去就把烟戒了。”
“这才对嘛!改了你还可以成为好同志。”
林大仁猛烈地夸奖老头,成功把老头从危险边缘挽救回来,他有一种异常得意的成就感。
老头被他的这句话逗笑了,好像从没听过这样的话,没见过这样有趣的人。整个人的心情也随之高兴起来,一直郁结在他额头上的那缕愁容也似乎悄悄不见了,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威严的神态也在此时变得和蔼了。
旁边那个年轻男人自从被老头制止后,一直保持安静没有再插话。看见老头被林大仁逗得很开心的场面,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频频冲林大仁使眼神,似乎在鼓励他继续和老头谈下去,越让老头高兴越好。
刚才还对自己耀武扬威的,现在求我了?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林大仁瞪他一眼,顿时紧紧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