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璟珉苦笑:“蘼芜姑娘若是贪恋权利钱财,我今日也就不会辛苦跑这一遭。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多情反被无情累。皇兄,你害得我好惨啊。”
翟璟珉正在想着,那张公子方才被异族侍女喝斥,已恼羞成怒:“既然蘼芜姑娘乃名门闺秀,又自视过高,何必居此云雨之乡、风月之所!”
此言一出,异族侍女美目瞪得如铜铃一般,竟不知如何回答。在座诸位皆为张公子直言所惊,大家对此都有疑问,只是无人明言罢了。
蘼芜姑娘听张公子之言,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娇媚一笑道:“男儿居得,为何女子不能?看来翟国女子只是附属玩物,甚是卑微可怜呢。”说着依靠在贵妃榻的单翘头一侧,蓝眸流转过诸公子脸颊:“在我葵国,女子可狎**、逛青楼、觅真爱、休恶夫,蘼芜不觉有何不可。”轻声细语,毫无廉耻之心。
一众公子哥儿脸色绯红,狎**?逛青楼?难道他们是**?
“咳……蘼芜姑娘果然别具一格。”步玙璠一双明眸耀如寒星,“葵国民风开放,女子敢爱敢恨、无被人挑毛拣刺之担忧,让人心向往之。”
“他若挑我,我亦挑他,他也未必入得了我眼。”秋眸瞟向张兴,一丝不屑沉入眼底。
“不知何人才能入得了蘼芜姑娘的法眼呢?”一直未发的言翟璟珉突然开口道。
“我的良人,必有五车之学富、旷世之才情,知我所想、忧我所忧、相依相惜。”蘼芜碧眼盈波看向翟璟珉道。
“姑娘可已得此良人?”翟璟珉追问。
“未得,不过……我有心在翟国寻我良人,只是不知良人在何处。”蘼芜姑娘轻咬下唇,面目含嗔,极其妩媚娇柔,“两次与公子相见,公子总是自顾品茗,蘼芜以为公子是到绫罗画舫来吃茶的。”
闻言,翟璟珉双眉微蹙,一抹不悦浮上眉梢:“姑娘此处的香茶自是与别处不同。不过今日王民受人所托,专程送上请柬一张,诚邀姑娘赴宴。”说着将手中请柬递与异族侍女,起身道:“既已送到,王民不再打扰,就此告辞。”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人已出了内厅,不见踪影。
他堂堂一国王爷,何曾做过如此低下邀客之举?如不是皇兄再三要求,他才不会再次来这风花雪月之地!
原来,那日小皇帝翟璟玦出宫猎艳,到绫罗画舫一游便对蘼芜姑娘一见倾心。知其为葵相之妹,翟璟玦正欲遣礼部官员赴往葵国提亲,没想到葵相蘼慕青先一步携众使臣到翟国朝贡。
翟璟玦携文武百官对葵国使团盛排筵宴招待,酒过三巡,才暗地向蘼慕青提及和亲之事。蘼慕青闻之竟五体跪拜说:“舍妹顽劣,尝得葵国已故国主谕旨允诺,许她自行选择婚配。”小皇帝若想与她结亲,只能亲自去问她了。翟璟玦、李振正被张太皇太后禁足宫中,哪能出得宫去?但若让旁人知晓皇上心仪之人竟居住在花街柳市之中恐有不利,思来想去,翟璟玦便命翟璟珉代他邀蘼芜宫中一见。
望着翟璟珉的背影,蘼芜暗自冷笑,众人都知阿谀逢迎于我,唯你王民不理不睬,我既有法子让你上门来邀我,便有法子让你对我形影相追。
蘼芜收回目光,佯作暗自神伤向众人道:“纵然葵国女子地位颇高,但蘼芜今生只求一人白首不离。翟国男子总是借他人之名邀蘼芜宴饮享乐、冶游山水,不肯以己面目示人,蘼芜自觉非常心伤。”盈盈蓝眸几欲落泪。
步玙璠见翟璟珉如避瘟疫一般消失不见,又听得蘼芜这般说来,自认翟璟珉私下常邀蘼芜赴宴冶游,自觉好笑。这纨绔登徒子既有心思狎妓倡饮,却不敢承认是自己下的请柬,反托词受人之命,实非君子所为。
少了翟璟珉这位容貌俊美、腰缠万贯的竞争对手,诸位公子自信倍增,如蝇蚁般围绕在蘼芜姑娘四周。蘼芜心情大好,频频展喉清歌、奏曲侑酒。一时间慕葵厅内觥筹交错,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虽步玙璠生性不喜饮酒作乐,但蘼芜姑娘几番弹奏皆使她惊喜连连。与其切磋音律技艺,把酒言欢,步玙璠自觉知音难求,顿生相见恨晚之感。若非还有他人在场,步玙璠几乎要以示女儿之身,与蘼芜姑娘相拥留宿,秉烛切磋。
待到暮色迟晚,诸位公子已是酩酊大醉,横七竖八陈于贵妃榻上。步玙璠别过蘼芜姑娘,摇摇欲坠走到外厅,蜀葵立刻迎上来搀扶。二人出了画舫踏上岸来,小厮已安排好马车。
马车在步玙璠一路高歌之下向太傅府驶去。
行至半路,月色中隐隐飘来阵阵箜篌之音,醺醺醉意的步玙璠口中喊着“蘼芜姑娘”就要爬出马车。蜀葵急忙将其拽住加以阻止,怎奈步玙璠此时已变身浪荡醉公子一名,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端庄,左右挣扎几次便冲了出去。车夫怕公子跌伤,急忙停车。步玙璠一骨碌下了马车,七拐八拐,不见了踪影。
步玙璠寻着箜篌之音,摇摇晃晃到一处民宅,倚靠在门上叫道“蘼芜姑娘”,门“吱”的轻响一声打开,步玙璠跌扑在地,院落中酒香阵阵袭鼻而入。天籁之音袅袅徘回至耳旁,时而众弦齐鸣,玉碎山崩,令人不遑分辨;时而一弦独响,宛如凤凰鸣叫,响遏行云。悲悲戚戚、肝肠寸断,步玙璠听得泪流满面,强撑着爬起,朝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跌跌撞撞走去。泪眼朦胧中,步玙璠仿佛看见一抹清冷孤单的身影在月色中、烛火下,轻弹箜篌。
“蘼芜姑娘……”乐音戛然而止,步玙璠被一个空酒坛绊住,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蘼芜姑娘……”醉颜绯红,樱唇被覆,柔滑微润,更浓烈的酒气传来……
慕葵厅内,异族侍女手持请柬道:“主子,这果然是翟皇宫中筵宴,您确定要去?”
“为何不去?”蘼芜“姑娘”妖冶微笑却发出冰冷的男声,“孤等这一天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