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宅。
月朗星疏,万籁寂静。
张焕脚步沉稳的走进后宅,抬眼只见知县办公房里依稀透着微弱的灯火,一个身着青衫的老仆站在门外,似乎在等人。
“知县大人可在?”
张焕来此多次,自然认得此人的知县的贴身老仆,笑眯眯的拱手询问。
“老爷已经候师爷您多时了。”老仆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忙还礼,随手一引,悄声无息的推开房门,示意张焕进去。
张焕凝了凝神,稍微整理衣衫,迈步走进房门。只见知县身着绿袍官府,头上的乌纱帽摘去,挽了一个发髻,正俯着身子,右手拾着毛笔,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挥毫洒墨,只在须弥之间,一个气势凛然的“势”字便跃然而显,尽是豪迈之意。
“子谦,来了?”
知县忽然收笔,手腕有力,一双老辣的目光盯在宣纸上的“势”字,片刻之后,飞扬的神采展露出来,化为一抹会心的微笑,这才抬头看着一眼正在身边垂首而立的张焕。
“好字!”
张焕忍不住赞叹一声,不得不说,知县确实手里有两把刷子。说完,忙躬身行礼:“学生子谦,拜见知县大人。”
“呵呵,子谦无需多礼。”
知县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又指了指落在房里两侧的椅子,示意他落座:“这么晚唤你前来,实在是抱歉。”
张焕忙起身:“知县大人有令,学生嫣敢不来?”
身边的老仆端着香茗走了进来,收起案几上的宣纸,便告退。知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望着张焕,沉声道:“吏部来员,明日就到兴化府,可能后天就会来莆田县。”
“这么快?”
愣是慢慢养成波澜不惊的张焕也被这消息怔了下,但是很快的恢复过来,望着满脸凝重的知县沉声道:“看来,爱民举措要先走一步,学生明日即加派人手,深入坊间宣传造势。尽可能的在吏部来员之前完成,还请知县大人宽心才是。一切都是我们的掌控之中。”
“嗯。”知县良久着后才点点头,从时间上来看,一天时间,可能略显仓促,可没有别的办法。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尽可能的办的周密一点。这可事关本县的仕途。”
张焕起身,郑重的拱手道:“大人放心。学生明白。”
知县道:“嗯,有你这句话,本县就放心了,这么晚,早点歇着,养足精神,才能掌控全局。”
说完,张焕便告辞,起身走出知县后宅。在院落的一个昏暗的地方,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随即一转身,消失在暗夜之中。慢慢的走出院落,向县衙外走去,慢慢的没入小巷中,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去哪里?”
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然拍向正在行走的老仆身上。
“什么人?”
老仆一颗心猛地一颤,被突如其来的一拍吓的魂飞魄散,在就他要发出惊呼的时刻,这只大手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巴,拖入墙角之中。良久之后才松开手,只剩下剧烈喘息的老仆。良久之后才直了直身子,抬头望着来人。脸色却是忽然一变,露出狰狞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你!”
“是我。”那人淡自若定,淡淡的说道。
“我儿子呢?”老仆低声怒吼道。
“放心。”那人笑道:“你儿子天天吃好喝好,抱着姑娘,沉湎在温柔乡之中。”
“你若是敢动我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人忽然抬手摸了摸老仆的脑袋,笑眯眯的说道:“你也敢威胁我?要知道,你儿子可是欠下我钱庄不下九百两的银子,呵呵,恐怕你们这么辈子都要卖身为奴喽。”
“你…”老仆脸色铁青的说道。
“哼!”那人冷哼一声,收回手,不屑的讥笑道:“老子没时间跟你这里唧唧歪歪,把我所想要的东西都交给我。否则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你们…你们…”老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人,良久之后才低下头,整个人都颓废,垂头丧气,从袖袍里取出一张张密密麻麻的信纸,无力的叹道:“你们所要的一切都在里。尽管拿去吧。”
那人甩手抢过信纸,接着微弱的月光,慢慢的看着信纸上的信息,脸颊不由的划出一抹森然的笑意。一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着那人消失远去的身影,老仆浑身一瘫,倒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一只手狠狠的甩在自己的干枯的脸颊上,一颗颗浑浊的老泪横流:“天啊,这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