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所传冰心功法皆是修练功力的口诀,对于法术倒是从不教授。马烈在勤奋练功之余,只能把当初在无为时学过的飞升术和遂明之火拿来练习。
冰心功法入门第一层结束时,他已经能一飞冲天。当他如脱弦利箭般穿破层层雾霭,见到瓦蓝的天空和下面如土堆一样的无为山时,惊得忘记了口诀。身子像块大石头一样直坠下渊内,吓得哇哇大叫。所幸在将摔成肉酱之前想起了口诀,才逃脱大难。
练习遂明之火时,被从掌心汹涌而出的巨大火龙惊得手忙脚乱,让渊底发了一场大火灾。草裙在逃跑时着火,屁股起了许多大水泡,头发眉毛都被点着了。可谓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倒是让寂寞的明珠平添了许多欢乐。
期间,明珠告诉他,只要把那咸淡紫纹鱼两侧紫色条纹撕去,再吃就无妨。马烈照做,果然无毒。自然就以它做主粮,偶尔吃些野菜调剂。
两年时光倏忽过去,转眼已是春天。这一日早晨,明珠唤他进洞。告诉他,这套功法你已经入门,可以出去了。至于那五层,就看你的际遇如何啦。
这两年里,虽然明珠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可悉心传功,耗尽心血,马烈也不是个没有心肺的人,自然看在眼记在心。忽闻可以出去了,欢喜过后又感觉有些不舍。
明珠用罕见的温和口气和他说:“你还年青,寿命又有限,外面大好世界,不去经历,可惜了。不过,临走之前,我有几句话说。”
马烈从未蒙她如此厚待,不禁有受宠若惊之感,赶忙竖耳聆听。
明珠说道“你知道吗?对于凡人而言,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弥天大谎。那就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也没有什么玉皇大帝,什么狗屁天庭,全是编造附会的。”
马烈一怔,不明所以。明珠接着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万仙之祖无名在山里游荡。从天外飞来一个大圆盘。圆盘中走出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它们说,这是一块好地方。只是这里的人都活得像畜生一样.要让他们像人,要让这里变成乐土。”
“无名被他们掳走十年。回来时,他就成了仙。但他的私心作怪,生前并未传授仙术给任何人,独自享尽人间富贵。无名死后,经过许多波折,仙术散落民间,出现了很多修士。其中有几个天分奇高的人,发现灵石的妙用。他们就到云彩上面用灵石建了一座宫殿。为了蒙蔽世人,他们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庭。为了与传说契合,他们的头目就自称玉帝,他的老婆自称王母娘娘。”
“后来有更强的人出现,杀了玉帝,取而代之。接下来就和俗世一样,改朝换代,循环不休,直到今天。”
马烈惊讶不已,道:“啊,原来这样。”
明珠点点头:“想当年,你的师傅金不周和当今天庭龙帝洪天都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那时,洪天都只是一个散仙修士,名号龙虎真人。”
天庭规定,所有下界修士必须按人头每年缴纳一定数目灵石,称之为灵石税。不缴纳者视之为妖魔歪道,天诛地灭。这灵石产自地下,乃世间万物生长之必须。天庭横征暴敛,挥霍无度。地下灵石过分开采,新的又需要时间才能滋生出来,所以日益紧张。不光修仙之人不敷用度,连凡人的粮食都因地下缺少灵气而收成锐减,无数人饿死。
金不周和洪天都不堪忍受,就纠结各大仙派中的正义之士,起兵反天。口号是:伐无道,诛暴天。
虽然金不周法力最高,但洪天都年长,尊其为兄,就以他为义军之首领。金不周做为主帅,统领战事。经过浴血奋战三十年,终于占领天庭,诛灭暴天。洪天都顺势上位,自称龙帝。
原以为就此太平,无论仙凡,安享生活。岂知洪天都做了龙帝没几年,就奢侈铺张,灵石税赋更超前代。金不周屡谏不改,反而被疑心谋反。洪天都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金不周被迫再次起兵,却兵败身亡。
明珠说到这里,两人对视。明珠苦笑,长吁一口气说道:“你师傅是个好汉子,他所做所为,从道理上说,无可厚非。可是,这个世界不会跟你讲道理。所谓的仙人,只是会法术的人,他们和凡人一样,有各种各样的私欲。你慢慢就会明白:人,永永远远都是自私的。”
“无论是谁,坐在龙帝的位子上,都会像被杀死的前任一样。即使他自己不想那么狠毒剥削,跟随他的成千上万大小天官的私欲也会逼他那么做,否则他就坐不稳那个宝座。”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有力量有权势的一小群人压迫剥削没有力量权势的大多数人。即使再过一万年,天庭不在了,只要有人,就依然如此。顶多把视民如子这样的屁话,改成更好听的屁,该怎么剥削都是一样。”
“所以,那个大圆盘里出来的怪物们说,要让人像人,要这里变成乐土的想法永远不会实现。而你师傅所为,也是逆天行事,他那有福大家享的想法,永远不会成功!”
马烈默然,不知怎样应对。
明珠接着说道:“这一年里,我冷眼观察,你虽然有任性忤逆父母的举动,但本质不坏,是个淳朴善良心热似火的孩子。你要听我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人是没有好下场的。管好自己,然后与世浮沉,就是幸福。”
又道:“时隔一年,你从废人变成身负神功,回去无为派,恐怕会生祸端。可不回去,没有仙派归属,无法缴纳灵石税,天庭也会视你为妖魔外道进行诛灭。你听好:回去无为派,就说是遇到一个长着两个头的白胡子异人,带你到一处不认识的地方,历时两年,为你打通关窍。刘无病测你功力,你就少露一点,免得他起疑心,对你不利。其他的一概说不知道就好。”
马烈赶紧道:“嗯,我记住了。”
明珠点点头,缓缓地道:“出去之后,一,万不可告诉他人这里任何事情。如若你想害死我,那就对人讲,也无不可。二,永远不要再回来。你记住了?”
因明珠一向冰冷面孔示人,非打即骂。此刻这般温言软语淳淳教诲,马烈听后,不知道说什么好,怔怔的流出眼泪来。
明珠伸过手来,抆去他脸上的泪水,温和笑道:“好孩子,以后你好自为之,我能够帮你的也就这些了。江湖风波恶,万事要小心。不用担心我,去吧。”
马烈泪如泉涌,趴到地上,给明珠磕了三个响头。
明珠佯装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让我恶心。快给我滚!”
马烈只好拜别明珠,出洞飞升上到地面。站在渊边回望,只见烟气缭绕,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重踏地面,蓝天白云,绿树碧草,一切景色如昨,恍然如梦。走到前山,远远望见楼阁的檐角。马烈回顾自身,唯有一个草裙遮羞,那把斧头斜插腰间,形同野人。心想:“别让人看见笑话。”
就跃至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四下观察,想避开无为的人,悄悄潜进杂役房换上衣服。
忽然看到有一灰一蓝两个人远远走来。马烈赶紧跳下,伏在长草后面,侧耳细听。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你这是何苦?田七师妹哪里好,就让你这样神魂颠倒?”
听到田七俩字,马烈的心为之一跳。觉得声音如此熟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是江实诚。
听那人说道:“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起来,我是无为派将来的掌门人。派中年轻女子或暗送秋波或投怀送抱,我都习以为常,不屑一顾。唯独她这样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我心痒难挠,朝思暮想,不得安宁。”马烈听了这话,知道是施义南。
听他意思对田七是相当的爱慕,而田七却不为所动。马烈感到莫名的欢喜,心想两年不见,田七应该长高许多了吧。
江实诚哼了一声,道:“我看这田师妹也太不知好歹了吧!实在不行......”
施义南道:“诶。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那样也没意思。那个小子,我让你传授他假的无为功法,修不成就被退回杂役房。身份上有了高低,我以为她就会慢慢对他失去兴趣。可适得其反,他们更加的密切。我正想除掉那小子,他居然无故失踪。我以为自己感动了苍天,老天把他收了。哪知道这两年,她更是冷若冰霜。气死我了。诶!诶!”
这话听在耳里如同响起个炸雷。马烈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辛苦修炼却一无所得。却原来,这个貌似老实忠厚的江师兄居然是个卑鄙小人,听命于施义南来暗算自己!又惊又怒,后面的话就没听进去。
忽听江实诚道:“她来了!我躲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响,想必江实诚是隐藏到旁边草丛中了。
马烈听得有细碎脚步声响起。因马烈修习冰心功法,洗身洗髓洗心后,耳力目力有极大提升。此刻施江二人距他有几十丈远,但听得清晰明白。
过了片刻,听得施义南欢喜道:“田师妹,这么巧!你这是去哪里啊?”
马烈一惊,是田七。悄悄从长草后望出去。只见施义南背影,田七恰恰被旁边大树挡住。
听得田七惊讶的声音道:“啊!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哦,我闷得慌,出来走一走散心。”
施义南笑道:“我们居然如此有缘,不约而同看上这风景幽静之处。呵呵。”这话就有些暧昧的意思在里头。马烈听了暗暗恼火,明明是你故意在这里截她,真是无耻!
脑中想着,就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突听田七声音陡然提高:“大师兄,请你自重!倘若让别人看到,身为大师兄你如何自处?”马烈大怒,心想:“这个王八蛋居然想非礼小七?!”就想起身来阻止。
听得施义南恼羞成怒的声音道:“田师妹,我对你一片诚心,天地可鉴。你为何要拒我如此?!是我人才不堪?还是我身份不够?你倒是给我一个清楚明白的理由!”
马烈心中一动,收住身形,侧耳静听。
田七等了一会儿道:“既然今天说到这里,那我就把话说清楚。大师兄,你一表人才,将来还是咱们的掌门,门中倾慕你的师姊妹们不计其数。田七命不好,无福消受师兄垂青。因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小时候家中发生变故,我娘在临终时候逼我发誓:此生不得对任何一个男子动心。倘违誓言,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此言一出,马烈身驱为之一震。瞥眼看到日头被乌云遮住,霎时间,天色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