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义南闻言怔在当地,田七施礼后快步离去。马烈只见白色衣角在树间晃过。
蓝影一闪,江实诚分开长草,走了出来。望着田七离去的方向,安慰施义南:“大师兄。她也许只是托词。年纪小嘛,喜欢少年。对咱们这样大年纪的人不情愿。女人怕磨,你想要她,就下功夫好了。终有一日弄她到手。不必沮丧。”
施义南失魂落魄,喃喃道:“幸亏,我没有告诉她,那小子经常在后山玉笔峰的大渊旁边练功。否则她恐怕能跳下去找他。看来,不用强是不行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灰衣弟子飞了过来。急切地对施义南道:“大师兄,不好了,无事峰薛师叔那里发现强敌,现在已被我们围住。掌门到处找你不到,大发雷霆。”
马烈望无事峰那边看去,只见一道浓烟滚滚而起。施义南三人身如利箭般飞了过去。马烈心想不好,小七刚刚回去,别正好撞上。当下也从草中窜起,找了个无人能注意到方位,一头大鸟般飞身扑向无事峰。
远远看到无事峰一块空旷地方聚集了六七百人。飞近看清无为派五色衣衫围成一个十余丈直径的大圈。
不敢靠得太近,看空地角落处有一片树林,马烈瞅准一棵高大古槐,落在枝叶间,屏息细看。只见无为众人长剑密集如猬刺,寒光欺雪赛霜,剑尖对着圈中。圈中立着两个人,那两人一高一矮,其中高大黑壮的,很是面善。跟着想起原来是当年在荒山遇见过的风云四英中的老三朱温。心里奇怪囫囵派的人怎么来到无为派女子居住的地方。
听得申无畏朗声说道:“我们无为派和囫囵派从无怨仇过节。不知朱先生为何要残害无为弟子?请明示。”
马烈这才看到无为五尊站在人圈一端。除了师叔陈无常,余下四人俱在。
朱温打个哈哈,道:“这无为山站在这里少说也有几十万年了吧。怎么就成了无为派所有?我们来这里游山玩水,怎么就成残害你们的弟子了?申大掌门,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倒是你们,抓我一个弟兄,这该怎么说?!”
申无畏用鼻孔哼了一声道:“无为女弟子这几年无缘无故就消失了少说也有七八十个了。本派暗自查访,一直没有端倪,直到刚刚你等被发现隐匿在一众女弟子的起卧之处。而且阁下名声如何,江湖人所共知。这是能抵赖得了的么?”
朱温冷笑,道:“我朱温好色确有其事。就是说我有这个心,可也没有做。你凭什么白牙红舌把七八十个赖在我的头上。无为五尊,四个老头,个个道貌岸然。监守自盗的事情也很难说啊。”他这话极其恶毒,直接把女弟子失踪与无为四老关联在一起。
龚无道大声斥骂:“放你妈臭狗屁!!今天,你不交代清楚来无为做什么,就把命留下!”手一挥,两个黄衣弟子押着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
这时施义南已经见过师傅。因无为五老专心修炼,派中大小事务都已交由他负责。所以他走上前来,喝道:“不使点手段,他们不会服软的。”
掉头看着被捉住的汉子,眼睛一瞪。那汉子衣袖在啪啪啪声中化为碎片,缚在身前的双手皮肤爆裂炸开,血肉纷飞,霎那间,自胳膊肘以下,变成森森白骨,再老道的屠夫也无法剔得这样干净,毫无肉丝筋皮。这汉子立时成为废人,他见此惨状怒吼一声,口中喷出一蓬血雨,扑倒在地。押着他的黄衣弟子查看过道:“他咬舌自尽了!”
朱温和旁边同伙见状,大声叱骂。施义南道:“朱先生,你今天不交代清楚了。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温瞪着他,眼中直欲喷火。过了一会儿,忽然嘿嘿笑道:“好哇。老子就交代。我来无为确实是意有所为。想跟你们借一样东西。”见众人都看着等他说出下文,邪邪一笑,道:“人丹。”
施义南道:“人丹?这是什么东西?”龚无道喝道:“听他放屁。他故意在这里胡编乱造,拖延时间。”
朱温笑眯眯问身边矮个汉子:“肖老三,你告诉他什么是江湖上声名远扬的无为一宝——人丹。”
那肖老三个子虽矮,但却是横着长,跟堵矮墙一般,很是健壮彪悍。嘴上两撇小胡子,绿豆小眼,大饼脸,脸颊上生着一颗大黑痣,形貌甚是丑陋。他摩挲着下巴,面露淫笑,道:“这个人丹嘛,哈哈。无为派薛无垢门下养育了一干女弟子,自幼教授练功之法。”
朱温接道:“哦?招收女弟子,这也很平常啊。”
肖老三道:“是啊。可在无为就不平常了。”
朱温故作奇怪问道:“此话怎讲?”
肖老三:“你想啊,人这种东西乃是天地间最具灵气之物。具备了入道期的人更是灵上加灵。岂是那些什么灵石丹药可比?”
朱温侧过头看着肖老三,一本正经道:“这女弟子跟灵石丹药有何关系?不明白,还请明示。”
肖老三嘿嘿笑道:“江湖传闻,待得她们二八年华,达到入道期,就成为无为派修士练功的宝器。据说,一夜御此等女子十人,可抵使用灵石一年的修为。无为派这些年异军突起,位列仙界第二,人丹功效,功莫大焉。”刚才被施义南所伤后咬舌自尽之人乃肖老三的弟弟肖小七,他此刻心中极是仇恨怨毒,就把江湖传闻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立时激起无为众人一片叫骂声。
龚无道缓缓拔出背后重剑,森然道:“龚某不才,请朱先生赐招吧。”刚要上前,旁边着雪白衣衫的薛无垢抢先踏了出去。她声音冷冰冰:“师兄,我来。”
薛无垢细步走到距朱温二人一丈处立住,眼帘低垂,徐徐说道:“朱先生,我门下二百多女弟子,她们的清白被你们几句话都给毁了。此耻不雪,难以为人。请吧。”
朱温傲然道:“朱某跟女人在一起,只有睡觉一件事,从不打架。换你师兄吧!”
薛无垢微微眯起眼睛,语调平平道:“朱先生是觉得我不配和你一战?好,好!”最后一个好声调陡地提高,猛然抬头,眼中精芒爆突。
朱温只觉眼前一花,一阵细微劲风从身畔掠过。感觉有异,眼睛余光看到一道红色人影从肖老三背部倒飞出去扑在地上。掉头看时,肖老三突地坍塌下去,成为一堆肉糜。在他站立处后面三尺,地下有一个红色人影。仔细一看,居然全是根根细如牛毛的钢针,斜插地下,整齐划一,密密麻麻,足有几十万根之多。每根针尾都有垂着一个晃晃欲坠的血珠。
肖老三在霎那间被无数钢针碎骨烂肉,化为一滩肉泥!
在场众人,除了无为几老,其他人从未见过这个柔弱女子出过手。满场静寂片刻后,爆发出如雷惊叹。马烈距离虽远,但自从修炼冰心功法后,耳清目明。目之所及,一草一蚁,都是纤毫毕现。见薛无垢手脚未动露了这手,惊得差点掉下地去。心中暗叹:“薛师叔法力精湛如此!”手脚微颤,心想千万别露了影踪。
朱温掉过头来,双目如电,上下打量薛无垢,大声道:“啊哈,你这个老人丹还真有两下子啊!来来来,老朱今天就为你破一次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龚无道大踏步过来,垂下眼帘对身畔的薛无垢道:“师妹,我替你收拾了他。这等龌龊货色,没得脏了你的手。”瞪起眼睛逼视朱温,道:“姓朱的,我们俩汉子切磋切磋。”
薛无垢退了下去。龚无道右手持剑,左手捏个剑诀。嘴里道:“请。”他的重剑极其古怪,剑身宽逾尺许,剑脊最厚处約有一寸,剑长却只有三寸。像是被人从剑柄处一刀砍断了一般。残余剑身上面花纹古拙,坑洼处淤积满黑色血渍。是把饮了无数好汉腔中热血的大杀器。
朱温点点头,道:“正合我意。来来来,咱俩杀个痛快!”一振双臂,手中出现两把板斧。每把大若车轮,上面各有一字,分别为:生、死。朱温把两斧撞了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吼道:“来吧!”
龚无道看着手中剑。那剑发出嗤嗤声响,从断截处居然出现一小截雪白精亮的剑气。随着嗤嗤声响,剑气暴长,刹那间增至三尺许。
原来龚无道这把剑本来是有四尺长。他修为每增长一些,就把这剑断去一段,从四尺直截到三寸许。杀人全靠他自身精湛功力凝结成的剑气。
朱温见了暗暗惊心:“这个龚老儿的法力不在我死去的大哥之下。今天我怕是要交代在这无为山上了。”虽然如此想,但他一向凶悍,哪里肯服软认输,直是要把命拼了才算罢休。
两人同时发一声喊,相距一丈,却如闪电般火拼在一起。顿时腾起的黄尘把两个人裹在其中。外人只见一团滚滚黄烟,急速旋动。
马烈修了一年冰心功法,自信满满。但这一会儿功夫见识到施义南、薛无垢、龚无道各施法力,才知道自己差的尚远,冷汗出了一身。
正在看时,忽见有人从远处疾飞而至,大喊:“师傅,不好了,无为主峰.....”话未说完,红光闪过,头颅飞出几丈跌到尘土里,身子像块石头重重扑在地下。马烈掉头望去,无为主峰不知何时被人点了,烟火升腾。
底下本来镇定的无为众人立时慌张起来。裹在烟尘中的朱温哈哈狂笑,叫道:“你等还不快快放下兵器投降,再迟一会儿,无为主殿就化为灰烬!”
这时陈无常披头散发地飞了过来,他衣衫上血迹斑斑,一只鞋子也不知去向,狼狈至极。
刘无病上前一步迎着喝道:“你留守主峰,怎么回事?!”手按剑柄,怒不可遏。
陈无常怒道:“你们都在这里,敌人主力却袭击主峰。我一人怎么能当?!”
申无畏上前道:“怎么回事?”
陈无常面色惨白,跪下道:“师兄,那边两峰都已陷落,只有我一个逃脱。”拉出长剑就要抹脖子,被薛无垢踢飞宝剑。
薛无垢怒道:“死也要战死,自己抹脖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正乱着,从无为无味两峰飞驰而来更多敌人加入战团。
其中一群敌人落下地面,径直向五尊围来。为首一人正是胡离。他且行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再抵抗下去,无为今天就要灭门了!”
申无畏大吼一声:“死就死,死得其所,绝不投降!”话说一半人已在空中,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递到胡离眼前。胡离见他来的猛恶,身子急仰,脑后堪堪贴上地面。申无畏剑锋刺空,剑气不止,胡离身后五六步外的大汉头颅凭空和身子分了家,倒飞出十余丈,跌到泥土地上。眼睛犹自快速眨巴,嘴巴张合,发不出声音。显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薛无垢也怒叱一声迎上去,陈无常和各门高阶弟子紧随其后战在一起。整个无事峰上杀声震天。肢体抛洒,头颅飞舞,血腥惨烈,眨眼间数条人命归西。
马烈从未见过这等修罗场般的惨状,只觉手脚发软,心惊肉跳,恶心欲吐。摸摸身上,只有一把斧头,就操在手中,四下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听得龚无道长啸一声,喊道:“无为峰主殿要紧,速速前去!刘无病,你接着。”话音声中,他手中剑与朱温双斧磕击在一起,人借剑劲,后纵出去,如同风筝一般扶摇而上直到云间,陡地折而向下,闪电般掠向无为主峰。
刘无病抢进人圈,纵入黄尘,和朱温斗在一起。
那边几条人影窜入空中,紧随龚无道而去,却是申无畏陈无常薛无垢及各门大弟子几个。
这几人一走,形式顿时逆转。胡离随手斩杀围上来的几个无为弟子,怪笑声中,加入刘无病朱温战局。刘无病能耐本来与朱温就是伯仲之间,此刻再加上个更胜一筹的强敌,立马处在下风。左支右绌,频频遇险。
马烈见状大急,心想:“看来我不能不上了。”起身就要纵过去,却见胡离扯住朱温退出烟尘。
胡离拱手道:“姓刘的,如果要取你命,是呼吸之间的事。我们囫囵与无为无冤无仇。我们这样杀得好没缘由。今天是一场误会,我们就此罢手,各自走开,你看如何?”
刘无病欲待再战,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怕稍有闪失,自己命将不保。且无为主峰到底怎么个情况,还未可知。敌人来了多少,也是尚不清楚。见他先行罢手,倒是合了自己心意。稍作思考,点头道:“也罢,今天的事,我们后面再好好论据一番。你们请吧。”
胡离点头笑道:“刘兄留步,我们去了。”唿哨一声,手下纷纷住手飞走。朱温却喊道:“折了这些兄弟性命,就拿几个人丹回去,也算是来一场。”声音未落,已经欺近一众无为女弟子身前,大斧荡开递过来的长剑,右臂张开,把一个白衣女子拦腰夹在肋下,朝马烈方位窜出,直飞半空。
那女子出其不意被他拿住,右手中长剑被震飞上天。左手扬起,一道湛蓝火光闪亮,朱温须发着火。他脸上吃痛,凶性发作,扬起左边大斧,劈头砍下,嘴里喝道:“去死吧!”
马烈看得清楚,这个女子正是一年未见的田七。他来不及多想,迎着朱温来处掷出手中斧头。“呜呜”的尖利破风声中,斧头后发先至,与巨斧重重撞在一起。“嘡”地一声巨响,巨斧震歪擦着女子头皮砍空,小斧滴溜溜飞上天空。
众人目光紧随小斧,只见一道灰影电射而至,抄住小斧。折而向下,朝着朱温劈下去。
朱温哪能料到前方树林会埋伏有人,猝不及防,被袭了个手忙脚乱。放脱女子,右斧一式举火燎天,来格小斧。
又是“嘡”的一声,马烈小斧脱手飞出。他那顾得去理会,借势后翻,提着田七后襟落在地上。
眼前灰影闪动,胡离刘无病一前一后激射而至。马烈耳中听得破空风急,他刚落地上,未及观察。心知危险,右手揽田七纤腰往身后送,左手顺势向前拍出,遂明之火随心而发,一道火龙从掌心汹涌而出。
胡离在前,见他出掌,心知不妙,袍袖挥处,火光爆亮,顿时化为片片飞灰。胡离趁机滚落地下。他身后的刘无病被遮了视线,待得发现,为时已晚,只觉须发被一股滚热烈焰烤得卷曲变焦,身上衣服跟着着起火来,霎时间成为一团火球。
也是他修为深厚,应变极快。跟着胡离滚到地上,翻滚中扯开着火的衣袍抛开去。爬起身来,拍灭头发余火。饶是这样,也被烧得焦头烂额面目黝黑,双目刺痛不能视物。惊惶之下,急急飞走逃窜。
这时,田七被朱温震飞的长剑方始落下,插在地上,颤动不休。
朱温上前扶起胡离。胡离听得啪的一声,掉头看去,看到马烈的斧头落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黑色把柄上那刺眼的红字:囫囵。
一惊非小,抢过去捡起,看视一番,回首愕然而视马烈。见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汉子,满脸胡须,身着草裙,有如野人。
呆立片刻,掷斧在地,拉着朱温腾空而起,消失无踪。
马烈见田七双目紧闭,胸口起伏,知道她被吓晕过去,并无大碍。就放她在地下软草上。看一众无为弟子向这边奔来,忙跃进树林,看好方位,躲过耳目,飞出无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