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太妃要月王上书陛下,请求信礼侯与侯妃和离。侯妃当场就疯了,抓伤了身边几个奴仆,最终还是叫她咬到了如然。
桫椤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醒来后,看见如然靠在梨花椅上,慵懒地翻着一本书。
“七姑娘……”
“醒来就好,要吃点什么?”如然把书随手一扔,桫椤要是还没有醒过来,恐怕有人要疯。
桫椤摇摇头,她不觉得饿:“孩子……”
一想到她的孩子下落不明,她哪里吃得下。
“孩子没事,你放心好了。”孩子是慕容卿命人来抱走的,肯定不会有事。
只是要借此来除掉侯妃,没想到侯妃疯了。不过就算是疯了,如然也不打算放过她。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有人敲门:“七姑娘,有位自称容洛的男子求见。”
容洛?如然愕然,她都忘记有这个人了。
他来做什么?如然怀着疑惑,说:“请他进来。”
等见到容洛,如然就知道他来干嘛了。容洛和扶沐一同出现的,怀中抱着个婴儿。桫椤一看到那个孩子,就哭着扑上去,哭得惨兮兮的。
“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的?”如然问。
扶沐说:“接到小爷的信,我去接人,恰好这孩子是他送回来的。”
嗯……如然听着皱起了眉,这么说,容洛都知道了?她连佩佩都没告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容洛坦然地迎接她的目光,太过坦然,叫她看不出什么异样。
如然只好嗯了声,转而对桫椤说:“孩子也已经找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了。这个地方你一个人还是别住了,搬到侯府去。”
桫椤还有顾忌:“可是侯妃……”
“她死了。”扶沐说。
“啊?”有着血仇的人,就这么死了?她不过是晕过去了一下,怎么醒来就……
如然感觉到容洛在看她,她看过去,容洛却是谁都没看。
勾起一抹唇边笑,知道是她动的手又如何,反正侯妃死了是事实。陛下就算要查,就让她查,查到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侯妃死有余辜。
“七姑娘,那个丫头要怎么处理?”扶沐说的那个丫头,无非就是桫椤身边那个卖主的丫头。
如然瞥了容洛一笑,对扶沐笑道:“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找个好点的地方葬了吧。”
意思就是,不留这个人了呗。扶沐点头,表示明白。
容洛不置可否,眉头一扬。
桫椤的孩子被慕容卿带走,如然是晓得的,但她并没有阻止,要不是侯妃要伙同梨姬作乱,月染倒是很想留着她一命逗乐。
这个丫头背叛自己的主子,留不得。
一同回到西苑,如然着手清理西苑和古来轩的事。
她花了三天的时间把古来轩清理妥当,花了一天的时间遣散西苑的侍女,只有两个人不肯走,一个是佩佩,一个是容洛。
环环还在照顾刘叔,西苑的事她暂时还不知道。
侍女们走的时候都哭哭啼啼的,如然作壁上观,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不见半点动容。
佩佩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这天真正到来了,人去楼空,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
“小姐,人都走了。”佩佩站在她身后,见她久久不动,叫她一声。
如然嗯了声,指着满院的各种花草说:“从前,西苑是没这些东西的,都是她们来了之后,有说喜欢桃花的,我们就种了桃花。”
后来又有人说喜欢梨花,就种了梨花。
杏花长得尤其好,攀满墙头,如然也很喜欢春意时分,热闹的杏花争艳。
“从前,西苑也没有那么多人的,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一个个住进来,现在一个个都走了,如今看着这院子还挺大的,空空的。”
佩佩张张嘴,不晓得要说什么。
“你要去云城吗?”容洛直接切入主题。
如然摇了摇头,她现在挺恍惚的,不仅是杜夫人的相逼,还有她对自己的审视,对果果的审视。
杜夫人是她的亲娘,也是果果的亲娘,对晚岚却比对她们好上许多。她不知道原因。
转过头,对他们两人说:“你们以后也不用跟着我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出去走走,如然路过杜府的大门,晚岚靠在门口,神色憔悴瘦骨如柴。这点,杜夫人没说假话。这么等在门口,就能等到想等的人吗?
要是能等到,那她这辈子不做别的,专门在门口等就是了。
谁能想到数月前还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女子,这么快颜色枯槁。红颜为情老,一点都不假。
有个家丁外出回来,被晚岚拉住,“有人来找我吗?”
话说得挺大声,如然听清了。蓦然觉得可悲,难怪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是有可怜之处啊。
街上永远是热闹的,不管白天黑夜,总有人不停地来不停放地走。如然站在杜府大门的不远处,熙攘得过分的行人,面上带着不同的表情,却都有各自归去的方向。
眼里看着的是热闹,如然在这人声鼎沸的喧闹中恍然察觉,自己是孑然一人,她再没有归去的方向了。这个领悟让她愣了愣,也仅仅是愣了愣,早都习惯了。
想到西苑的人去院空,她想,应该去跟环环道个别。
刚靠近那座小屋,里头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听得她微微扬起嘴角。没有什么比看到在乎的人幸福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个小丫头会过得很好吧。如此,话别反而是多此一举。
“哎,闺女,我看你面熟得很,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如然被一擦肩而过的阿婆拉住。
细细看清阿婆的面貌,想了想,近十年她没跟这个年纪的人打过交道,要有交情也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照这么推测,应当是爹在世时见过,那时他们住在桃湖村。
“婆婆难道是桃湖村的人么,我小时候确实在那儿待过几年。”
听她这么说,阿婆肯定自己没认错人。大力拍了拍大腿,眉眼带笑,笑得可开心。
“你是小阿若!我是你隔壁对门的那个刘阿婆啊,还记得不,你爹经常去给我修屋顶的,回回都带着你。”刘阿婆激动地抓住如然的手,都十几年没见了,这闺女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如然也想起来了,印象中的桃湖村是有个热情的刘阿婆。
“嗯,是我。”很久没跟人有过这般亲密举动,如然有些羞赧,却不好挣脱。
她没有祖母,在桃湖村那些年刘阿婆待她比亲孙女更好,在她心里,早把刘阿婆当成亲祖母对待。况且,阿婆对爹,亦是极好。
刘阿婆上上下下把她看得仔细,不停赞美:“小时候你就长得俊,长大了更是个漂亮的闺女。今年你该二十了吧,可有许配人家?”
带着与往常不同的笑容,她淡淡地笑着,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头也带着笑意:“婆婆记性真好,我确实该二十了,尚未婚配。”
一听此话,刘阿婆忍不住叨叨起来:“你娘呢,都多大的闺女了,还不张罗婚事。你小时候就是个懂事的,学问也好,性子不差模样更不差,怎么还不给你找婆家。”
说着,刘阿婆都想扯着她去见她娘,问问到底是怎么做娘的,闺女都多大了,婚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二十岁,想刘阿婆二十岁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多谢婆婆,跟我娘无关,是我自己的意思。再说,挑夫君也得挑得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像您一样,找个好夫君,一起走一辈子。”
如然谢绝了阿婆的好意,转而说起阿婆来。听小辈说自己的事,阿婆老了也羞涩,不过也自豪,她家老头子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好。倒不是说家财万贯模样俊朗,再多的财富真花起来也不够花,再俊朗的容貌在这个岁数也会老得不像样。
她家老头子百里挑一的好,是一辈子都把她捧在心上,事事第一。有这么一个人珍护一生,没白活。
想到自家老头子,阿婆叹了声:“村里头户户人家的媳妇都说我命好,我确实是命好能遇到他。只是,闺女啊,咱也不能一直等下去,别耽误了自己。你长得跟朵花儿一样的,过了几个年头,就没得挑了。”
“别怪阿婆多嘴,咱遇到个不错的就定下来吧,别再想着以后能遇到最好的。要说最好的,都是别人家的,别说你们年轻人,连我这个老太婆和我家老头子,看到别人家的也会觉得,咋没叫我遇上那人呢。所以说啊,闺女,别左挑挑右挑挑挑花了眼,差不多就行了。”
如然的乖巧笑容,跟从前别无二致:“婆婆放心,我晓得的。”
“那就好,其实呢也犯不着我忧心,你这娃娃是个有主意的。”
“你娘过得好吗?说起来你娘也是个命苦的,她也挺可怜挺不容易的,你要好好待她。”阿婆作为女人,太明白丧夫意味着什么,哪怕两人之间没多少感情,被人说是寡妇的滋味真不好受。
杜夫人过得好不好,答案是毋庸置疑的,怎么会过得不好。
如然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答阿婆的话。
刘阿婆叹了叹气,想起如然逝去多年的爹来,那个后生是个实在的人,心肠也好。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不开眼,叫他年纪轻轻地去了,丢下孤儿寡母的。
果真是好人不长命,造孽啊……
“说起来你爹娘啊,老婆子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是可怜你小小年纪要受苦,唉……”上了年纪的人多是伤感,容易触景伤情。
“我不可怜的,这些年我过得挺好。也许,爹在世我的生活反而没这么好呢。他不在了,我一个人慢慢地摸索着过生活,诸多的苦痛磨砺都一个人扛,倒也是很好的历练呢。”
要是爹在,会护她安好护她一世,让她更骄纵。只能被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疼着,多不好。
刘阿婆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不过你一个女娃娃要历练来做什么,闺女生来本就应该被娇宠一辈子的。在家爹娘疼,出嫁夫君疼。”
“但……总有一日,他们是会离我而去的,心若不强大,何以成活?”
遇到别个人谈这些,如然会置之不理,也许是面对着从小就亲密的婆婆,她小孩儿心态萌生,较了真。
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刘阿婆笑骂了一声:“你说你个女娃娃念那么多书做什么,怪有主张的。”
“罢了罢了,说那些做什么,人都去了我们说得再好,都不作数。咱活着的人,过好咱的日子就行,那些事儿就别再提了。”
“嗯,好。”
“你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娘,她不容易啊,你爹原本是有有心上人的,无可奈何才娶了你娘。原本两口子过得也还好,你爹却说去就去了。后来你娘改嫁给她的青梅竹马,那人是有妻子的,后来感情不好,便和离了,娶了你娘。可是闺女啊,那妻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娘指不定吃什么亏,你是她的女儿可要好好对她乖乖听话,别再让她受委屈。”
如然愣了愣,缓了一会儿才攒出一个笑容来:“是啊,我会待她好的。”
正是知道娘有过委屈吃过苦,这些年她才会忍让这许多,体谅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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