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体虽然不会感觉到疲劳,但是饥饿却是无法消除的。练了一整夜之后,项器直觉头脑发昏,四肢微微颤抖起来。
他回到剑心阁找了许久除了储藏在水缸里的清水之外,无其他果脯之物。
“师父说要闭关一个月,我这一个月可怎么过?难道要下山去采购?”项器喃喃自语道。从九龙山顶走到最近的村庄也要大半天的时间,那还是下山的速度,上山更是麻烦。要是直接到九龙山主殿去吃饭,他不晓得会出现什么事情。
正感叹间,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项器大喜过望,心想有人最少也可以给自己指点下吃饭的去处,走出门外却看到十二三岁的少年提着一个竹篮。
看到项器出来,少年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弯腰道:“请问是项器师兄吗?”
他一身沾满了露水,脚下防滑的草鞋已经有些脱开的痕迹,想必是走了极远的山路过来的。稚气的脸上有一种看到陌生人之后的腼腆和对未知的恐惧。
项器连忙回礼道:“我就是项器,这位师兄有什么事吗?”
少年似乎没有想到项器如此好说话,抬起头来露出那红扑扑的脸蛋,笑容灿烂道:“这是准备好的饭菜,师兄还请快快用,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将竹篮放在项器的面前便准备离去。
原来是我多心了,师父早有安排!
“这位师兄,请等一下!”项器想到对方从山顶广场一路走下来,估计也是还没有吃早点,连忙叫住他。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自己又是刚刚入山的,应该以师兄称呼是错不了的。
“师兄还有什么吩咐吗?”少年转过头来,低着头道。
项器这才注意到少年灰色的袍子上打了几处补丁,腋下的部位也裂开了,露出内里的棉花絮。
项器提起竹篮,问道:“师兄还没吃早餐吧?”
少年摇头道:“回去就有的吃了。”
项器心下微微感到歉意,对方为了给自己送早餐,竟然连自己的早饭也没吃,连忙道:“何必这么麻烦,我看着篮子里面的东西也吃不完,不如先吃了早点再走吧!”
少年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仿佛是看着一个怪人一样,过了良久又低下头,轻声道:“不用了,我回去就有的吃了!”
项器为人向来热情,就算是在项府内的时候也是跟下人很是要好,当下便走过去拉着少年的手走入剑心阁,将东西摆好之后取出餐具道:“一起吃吧,不用这么客气。”
少年低垂着双手,怎么说都不敢入座。
项器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少年突然间眼眶一红:“师兄别为难我了,我只是一个烧火的童子,要是让长老知道,他会打死我的!”
烧火的童子!
项器脸色微微一动,目光随着落在他的双手,这才发现黑黝黝的一片,果然是常年干重活的人。
当下自行起身拉着他坐下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不会有人来的,你尽管放心吃就是,有事的话我帮你担着!”
少年拿着筷子,茫然地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咕隆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却迟迟不敢动手。
项器早就饿扁了,抓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送,嘴里含糊着道:“吃吧,没人看见的!”
少年似乎也满是嘴馋,看了看项器之后小声道:“那我吃了哦!”
项器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点点头。
少年鼓足了勇气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发现那味道很是不错,偷偷看了项器一眼,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生怕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又夹了一块大力地咀嚼起来。等到第三块肉入口的时候,他已经将什么礼节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安静的剑心阁里,只剩下两个少年放口大嚼的声音。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石桌上只剩下一桌的狼藉,项器将最后一根菜叶吞进肚子里,只觉全身又有用不完的力气,不由伸了个懒腰,痛快地哼了一声。
少年嚼着嘴里的肉块,偷偷地看了项器一眼,眼里也满是欢喜。
“对了,还没谢谢你帮我送饭。我叫项器,你呢?”项器看着少年道。
可能是和项器相处了一阵,也渐渐放开了,少年一边收拾盘子,一边道:“我是长老在山下捡到的孤儿,没有名字。不过柴房里,大家都叫我狗蛋。”
项器微微一愣,怕提到对方的伤心事,便不再言语,转移话题道:“你来这九龙山很久了吗?”
少年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多久,不过最少也有十年了吧。长老当时收留我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十年来你一直都在做烧火童子的工作?”项器惊讶道。
少年露出一脸纯真的笑容道:“烧火也不错呢,每天都能有饭吃,比在外面流浪做孤儿好多了。我听人家说啊,这几年境况不好,很多人家连孩子都卖了换粮吃呢!”
项器心下默然,十几年的荣华,要说他不识人间疾苦那也不是委屈了他,只是不管是在落荆还是在丹阳,他看到的都是豪门深宅,珠光宝气。一门心思更是在剑术上,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少年收拾好了东西,转身便准备离开。
项器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包裹里面找出一套衣服塞到他的手上道:“这衣服给你。”
少年连连摇头,将衣服还给项器。
项器笑道:“都说了不用客气,我这里还有许多,根本穿不完!”
少年还是不肯拿,待到项器逼得急了,眼睛又是一红:“师兄,这衣服我要是拿回去,他们肯定是要抢我的,我还是不要了!”
“抢你的?”项器惊疑道。
少年含泪点点头:“我没什么力气,打不过他们,人又笨。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他们先用完再给我用的,我要是抢的话,是要遭一顿毒打的。”
项器心下气愤,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话一出口,他这才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在项府,而是在九龙山,自己也是地位低微。
少年抬头看着他道:“师兄,谢谢你带我一起吃饭!”说完,他离开了剑心阁。
项器坐在石凳上,看着两人用餐留下的痕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有想到九龙山也和世俗没有什么不同,连一个小小的柴房也充满了尔虞我诈和弱肉强食。
他提起长剑走出剑心阁,一遍一遍地练着剑,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失落落的。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少年还是每天早晚准时给项器送饭。刚开始的时候少年还有些拘谨,等到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
少年不再像之前那样看到人就畏畏缩缩,而项器则是向他打听九龙山顶发生的一些事情。
据说九龙山这一次入门选拔结束了,十名掌门的入室弟子也已经确定下来。当听到说十名入室弟子中有一个叫荣青玉的少女的时候,项器不由露出了笑容。
虽然和荣王的关系已经彻底决裂了,但是荣青玉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九龙山仅有的两个朋友之一,而另外一个当然就是眼前这个腼腆的少年。
对于荣青玉入选一事,项器丝毫不感到意外。荣家本来就有这个实力,加上现在跟木京华的关系……
想到这里,项器叹了口气。
半个月很快过去,项器渐渐地已经习惯了剑心阁单独而又枯燥的生活,每天日出准时起来练剑,深夜时分准时睡觉,等待师父出关的那一天。
一来他一直无法使出开天剑的效果,二来他也想见证一下这段时间来努力的成果。
这一天,他依然准时起来练剑,足足练了一个时辰还不见狗蛋送饭过来,当下肚子又饿了,心想难道今天九龙山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办法送饭了?
正忧心间,狗蛋的身影终于出现,不过这一次的他没有带来满满的一篮子食物,而是紧紧抱着一碗白米饭,全身上下布满了泥土,一张脸更满是淤青的痕迹。
“你怎么了?”项器惊道。
狗蛋仰起头笑了笑,将那碗白米饭交到项器的手里,道:“项器,对不起。刚才在路上不消息跌了一跤,只剩下这一碗白米饭了,你将就着点,晚上我再给你多送一点过来!”
项器听到他说是跌了一跤,顿时取笑道:“你莫不是在路上偷偷把红烧肉吃光了,又怕我说你,说以编了这么一个谎话来诓我吧!”
狗蛋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径自坐在项器的身边,看着他扒着一碗白米饭,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直到项器吃完了早饭,他这才收拾起东西来。
临走时,狗蛋突然转头道:“项器,我们是不是朋友?”
项器不知道他何来这么一问,当下仰起头笑道:“当然,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好朋友!”
狗蛋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宝物一般,一双小眼睛里满是神采,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庄重道:“项器,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挨饿的!”
说完,他撒起了步伐往山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