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月,谈玄已然可谓尽得石真人真传,虽然有些上品丹药需要丹师自身修为也达到相应境界,因而谈玄还不能开炉炼制之外,就学识而言,谈玄已然可算得大宗师级别的人物。最后石真人道:“炼丹之事,光知丹方配药还不够,还需亲手炼制。”炼丹之道博大精深,丝毫不下于其它佛道传承,七玄门之手法更有其独到之处,分为火炼、水洗。火炼是取真火锤炼之意,用三昧真火、太阳真火等种种真火,以鼎炉将种种药性融合,炼就一味丹药。水洗则是以真水道法,洗涤药性杂质,去芜存菁,一则人为,一则自然,各尽其妙。
石真人讲到兴起,也亲手开炉炼制。谈玄只在一旁目不转睛的观看。石真人已是修成金丹,攒炼天罡地煞之气的真人,炼丹之法更是神乎其神,种种独到之处,远非谈玄这个刚刚接触修道的外行人所能窥知,这时石真人便会将手法放慢,一一解说。末了指着那巨大的丹炉道:“此宝唤作沉香鼎,重十万斤,以深海沉金、天外陨铁混合而制。莫看它如此沉重,其实我已将它炼成本命之宝,平日以真气催动,如臂使指。你有一日修炼金丹甚或是元婴时,自会知晓。”
“其实炼丹亦是修道。道经有云:‘大道三千,条条皆通混元’。修道之辈,有的打坐炼气,磨练真气,以期聚而成神,脱体飞升。也有的炼气炼剑,形与神合,冲破天人之隔。也有以炼养肉身,以之作筏,横渡彼岸。我等丹师便是以丹丸而求大道。譬如此鼎。”一指那沉香鼎,“此宝锻造之时,仿人身构造,效天道之数。周遭三百六十度,合周天之数,鼎中种种脉络穴窍,皆同于人身,你炼丹之时,将自身真气输入,一面是催动此宝,一面也是精炼本身真气,待得外丹成就,亦是内丹成就之时。我当年便是炼成一粒移神丹,这才结成五彩金丹。”
谈玄吃了一惊,道:“移神丹么?”此丹之神奇,排名七玄门二十三味神丹中第十三,专一修补元神,只要一丝元灵不灭,即使被人斩杀了元神,依旧能够还魂复生。只是需要上百年的修养而已。有了此丹,不啻于多出一条性命,也是无数修道人孜孜以求的宝物。石真人微笑道:“那也不算什么。吾师彭真君百岁之前,便将本门二十三位神丹炼成十九味。不日便要开炉炼那补天丹。此次我来秦城,便是为了采取摩云山中绛珠草。”
谈玄咽了一口唾沫,若说移神丹是修道之人的宝物,那么补天丹便可称得上是神仙之物了。炼气士修持,共分极大境界:感应、炼气、金丹、罡煞、婴儿、脱劫、真仙。其中感应与炼气大体与通天宝体相同,都是感应真气,洗练精纯,打通全身穴脉。但之后的金丹境界,便与截教大相径庭。炼气之后,便需选择一门道法修炼,而道法的品级也直接决定了日后金丹的品级,自然也就决定了最后的成就。
成丹共分九品,九品为下,一品为上。一般三品之上成就元婴的概率足有九成,四品至六品则有一般的机缘,至于七品以下则希望渺茫了。即使机缘巧合成婴,也不过苟延惨喘个几百年,末了还是难逃一死。成就金丹之后,则要吸取七十二中地煞、三十六种天罡,以精纯的天地灵气洗练金丹,天罡地煞种类繁多,吸取之时也要靠机缘巧合。一般吸收的种类越多,成就也是越大。金丹凝聚天罡地煞之后,一朝功德圆满,便可丹碎成婴,化为婴儿,便是元婴。
元婴者,实是天地灵气之所聚。玄功变化,任意飞腾,更不似肉身那般有寿元之限。元婴之后,便要以水磨之功温养,使婴儿逐渐长成,待得与生人无异,便可抛却肉身,将元神附着其上,至此修道之人可算苦尽甘来,神通广大,可称得陆地神仙。若是欲进参上乘功果,受天帝感召,上升天阙,则要度过天地人三重劫难。自此消尽业力,不染因果,功德圆满。一朝紫阙降旨,便可白日飞升,永享天仙大道。
石真人将修道几大境界大致说了,末了道:“你如今已算是得了我之真传,短短百日时光,也算的异数。如今只欠你本身功力火候,你且用我这沉香鼎炼丹,一来练手,而来也对你修行大有裨益。”谈玄领命,他听了百日炼丹之道,早已跃跃欲试,这一次便要尝试炼一味神丹。此丹唤作涤尘丹,七玄门丹院丹方共有上中下品之分,其中上品便是那二十三味神丹,什么断肢再生,附体夺舍,种种不可思议之功效不一而足。中品则要差些,共有七七四十九道丹方,专一为修道之人打磨元气,熬炼元神,固本培元,渡厄防劫等等。而这味涤尘丹便是中品丹方之中排名第七的宝药。下品丹方则更要次之,共有七十二种。涤尘丹功效与清神益气丹相同,都是补益元神,提纯真气,但药力却是益气丹的千倍以上,专一为甫入道门的修士淬炼元气,巩固根基。
谈玄选择此丹,一来正合他如今炼丹境界,二来炼成之后,自己也可中饱私囊,免去多年苦修之功。石真人见他选了此丹,意颇赞许。也不指点,只在一旁悄然打坐。谈玄初次使用沉香鼎这等一等一的炼丹法器,要先熟知其特性,因此现在鼎前盘坐,伸手抵住鼎身,现将一缕二晨精气输入进去。原本这等修道人的本命法器,除了本人允许,又或是法力远超炼制之人,抹去其中元神烙印,方可运用自如。不过他得了石真人应允,自然无忧阻碍,真气一路高歌猛进,丝毫没有障碍。
二晨精气在鼎中盘旋一周,谈玄闭目感应,也将其中构造摸索个十之八九。鼎中构造果如石真人所言,暗合天地造化,人身奥秘,渊深难测。谈玄心中有了大概认识,将丹田中五成的二晨精气一股脑灌入,那沉香鼎本是黑黝黝的古朴之极,得到他精气滋润,忽然轻轻抖动起来,谈玄最先感受到,此鼎就如一个饥渴的婴儿,对于自己的二晨精气透露出渴望之意,暗暗惊奇,不由又加大了几分。沉香鼎抖动越发剧烈,谈玄面色十分古怪,这一次他清晰的感觉到这件宝鼎传给他的是一种欢愉满足之感。
石真人与此鼎心神相连,此鼎乃是他师傅彭长老亲手炼制,从他入门便跟在身边,更是炼成本命法器,日夕以精血元气滋养,已然生出元胎,只等他炼成元婴,温养功成,便可演化成为一件真灵之宝。但他发觉谈玄真气涌入之时,内中元胎居然有了几分壮大之意,甚至竟然对他原本种下的元神烙印有了轻微的排斥,想要接受谈玄真气的祭炼。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连忙默运真气,才将那股躁动压下。过了大半个时辰,谈玄将此鼎内部构造了解精熟,才将真气收回,他又感觉到鼎中发出一股浓浓的眷恋不舍之意。他的二晨精气乃是先天三种最为精纯的元气之一,对于任何法宝都有滋养之能,宝物有灵,自然知道对自己是大补,因此才会抗拒石真人的元神烙印。
石真人心中滔天海浪,表面却淡淡问道:“你修炼真气的法门是何人所传?”谈玄心里一突,知道露出了破绽,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一位无名道人所传。他只给了我一本残谱,我照书修炼,也不知对也不对。”
石真人默然良久,脸色变幻不定,过了良久方才叹道:“好险好险!实对你说,你修炼功法实是惊天动地,夺天地造化。若是有所成就,足以凌驾任何家派之上。我若非修成金丹,不能再重修其它道法,必定会出手抢夺。我方才实是起了贪念,好在将心魔克制。托你之福,度过此关,我已心境圆满,成婴之日不远了。怪不得你不愿入我门下,原来有这等高深法门在手,此事我会代你保密,但你一日不修成金丹,便不可将此法显于人前,须知怀璧其罪,韬光养晦才是正数。”
石真人也不深究谈玄所言是否属实,如今他已明白,谈玄有这等逆夺造化的法门在身,拜入七玄门之事怕是要泡汤了。他又道:“若是你一路修持,到了元婴境界,只怕天下皆可去得,待你到了温养境界,只怕天仙出手,也奈何不得你了。我如今已不奢望你入我门下,只盼你念着今日我传道之情面,日后若是有七玄门弟子得罪了你,只瞧我面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谈玄此时对这位红脸道人已是感激的无以复加,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响头,却不说话。石真人微笑道:“我一生孤僻,能得你这般良才传我衣钵,实是老怀弥畅。我婴成在即,你我缘分只怕尽于此也。三日之后,我当入摩云山采绛珠草,之后便即返还山门。你可趁你时机,熬炼丹药,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说罢闭目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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