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冲他们笑了笑，低头将木盅重重拍在桌子上：“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她身后那个年纪还更小些的少年将手中金铢全压在了“大”上，桌对面两个看起来有点象两兄弟的，则将金铢全压在了“小”上。
两边都是咬着牙，红着眼，如果眼睛是刀，早就将对方捅死了无数次。
其他人也闹哄哄的跟着下注，有压大的，有压小的，也有犹豫再三决定投机一把压在豹子上的。
“开了！”女孩猛地将木盅拔起，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瞧过去。
三个六。
“豹子！大！”
女孩眉开眼笑：“张道三，李谋四，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对面那两人涨红了脸，猛地一拍桌子，憋出句话来：“你耍诈！”
“切！还以为你要赖账呢。”女孩一脸不屑，原本已经卷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此刻又懒洋洋地松弛了下来，“好歹给点创意，说我耍诈，证据呢？”
“哪有人可以年赢十一把的道理。你，你民民就斯耍诈！”
张道三中土话本就不标准，一时心急，连错了好几个字。
“连赢十一把就是耍诈？”女孩眯起了眼，“那你说说，二十三把里赢下十九把是不是耍诈啊？我今天赢你张道三就是耍诈，你昨天赢我师弟是不是耍诈啊？”
张道三一时语塞：“则，则不一样。”
“哈！大家都来听听，他赢就可以，输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女孩笑的异常夸张，身后那个瘦小的师弟拉拉她的袖子：“姐姐……好了，赢回来了就算了。”
女孩不回头，却准确无误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吵！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一边老实待着！”
师弟畏缩着缩回了手，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表情比输了钱还更难看。
“你们说我耍诈，当大家都是瞎的么？我瞧这里少说也有五六个合一境，李谋四你都已经如见境了，我要是耍诈你会没感应？你的仙术都练在后脑勺上了不成？”
“再说了。”女孩拣起桌中央压在赌盘上的一块菱形水晶，“分定菱就摆在这里，除非已经是真人级别，运转灵气，才有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该不会以为我已经入了清虚境了吧？要是我真入了，那还跟你对赌这么费事，一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女孩嚣张地晃了晃拳头。
“就是就是。”不少人帮腔，张道三与李谋四这几天在这里赢了不少钱，他们是逐鹿宫的四代弟子，师傅是眼瞅着就要入一万境的郭弱首真人，自己又分别已是第四与第五重境，故大家敢怒而不敢言，现在有人为大家出头，当然是乐见其成。
“怎么，还真想动手不成？”女孩眼角上扬，满脸不屑，“来啊来啊，大不了一起被关进思过崖去，李谋四我境界不如你高，但未必就打不过你你信不信？”
李谋四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枚透着莹莹红光的墨绿戒指，拍在桌上：“再来！这是我家传的宝贝，和山门没关系，我拿它和你赌，输了就是你的，赢了你们的金铢全归我。”
“这个嘛，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我爹常说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女孩托腮嘟嘴瞧着屋顶，闻歌与焦富贵清楚瞧见她眼里的神色，就象只等着鱼上钩的猫。
“再加上则个。”张道三也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拍在桌上，是串琥珀念珠。
“赌了赌了。”女孩又跳上了桌，娴熟地晃动着木盅，大喊着愿赌服输，一把将木盅扣在了桌子上。
“等一下！”李谋四一声暴喝，死死地盯住女孩手里的木盅。
该死！他早该注意到了，这个木盅色泽鲜明，表面还留着打磨留下的淡淡棱角——这赌场里的木盅每天都要被晃个几百遍，什么棱角也已经被磨光了！
他一把将木盅夺了过来，入手便觉不对，太轻了，骰子却比一般的更沉些。
张道三也发现了不对，立即向女孩的右手无名指瞅去，她一直都是用右手摇骰，戴着戒指的无名指总是翘啊翘的。
“想要？那就给你咯。”刚抬起头，一个东西便重重砸在了他鼻梁上。
戒指落在桌子上，相邻的那颗骰子立即一跳，自动靠了上去。
“妈的，磁石！”张道三捂着鼻子，眼睛都绿了，他就知道这连赢十一把必然有诈，但作为一名修道之士，总是习惯了凡事都往道法方面去想，完全没料到她居然会用这么朴实的法子出千。
“无千不赌！看招！”
女孩骄叱道，张道三与李谋四顿时心中一凛，他们清楚她的来头，以及那出了名的“恶评”，知道没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也知道她“境界不如你高，但未必就打不过你”并不是空口说说。
但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女孩已经跳下了桌，拉着那个瘦弱的少年钻进了人群中，就象游进海里的一尾鱼一样，转眼便冲到了门口，却又停下脚步，冲着目瞪口呆的闻歌与焦富贵眨眨眼，大声吆喝：“快跑，老地方见！”
焦富贵纳闷：“你们认识？”
闻歌一把就将他拽了下来：“快跑！”
此刻静心殿中，已热闹成了一锅粥。
便如那人所言，静心殿落于峰回路转处，静谧月光下默默矗立。
与新城不同，老城道路狭窄，地势也更为险峻，不适合用于商业用途，在各大商会落脚点纷纷迁往新城后，老城日渐冷清，包括静心殿在内的一片建筑更是被划为禁区，外来者与低级外门弟子不得擅入，时间久了，知道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十二长老各司其职，平日里都是忙的不可开交，静心殿虽为议会之所，但一年到头十二长老也难得齐聚一次，其中柳白两位长老更是常居山外，少有回山。
以至于今日守门之人险些将这两位长老给拦了下来。
所幸同伴资历深，曾见过两位长老，及时阻止才未酿成大祸，即便如此，亦是惊的一身冷汗：“出了什么大事，怎么这两位长老都来了？”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柳长老统管山外分门，白长老更是职责隐秘，据说专事刺探、挑拨、刺杀等见不得光的任务，他们前后脚出现于静心殿外，若传出去，必引发不小风波。
然而所惊还不止于此，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其余十名长老纷纷赶到，那守卫在静心殿当值也有些年头了，扳起指头数了半天，擦了擦额头冷汗，喃喃道：“上一次所有长老都到，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殿内十二长老各居其位，面色却都有些不自然，其中十一位长老皆是着白袍，唯有居中那位身材高大者身穿黑袍，茗茶笑道：“今天还真是热闹，也好，大家伙好久没聚上一聚了，借此机会，那几件迟迟未有定论的事都再提提吧。”
左手边立即有长老道：“如此甚好，自前次革代掌门令我筹划再开一新城以来，已经两年六个月时间过去，这设计图纸前后出了四稿，却迟迟没有……”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左长老此言差矣，当日我与孙长老也在，怎么就变成代掌门令你筹划了？你掌基建修缮不假，但建座新城牵涉甚大，可不是盖几座房子就成，依我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不少附和。左长老正欲辩，却听有人咳了声，道：“建城一事，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年时间才能彻底完结，拖拖也无妨，但廿一税却不能再拖了，这几年来山门开销如流水，若不想法子再开条财路，用不了多久便会入不敷出。”
“开税终归不是良策，我令人试探过，几大商会都明确反对，若引起反弹太大，届时骑虎难下就麻烦了。”有人担忧道，“莫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
“不是良策，哼！说得轻松，你倒是说个良策来听听？我看你这几年光顾着和商会搞关系套近乎打得火热，连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都忘了！”
“胡说八道！大长老，你可要……”
“依我之间，当务之急是和内门诸宫说说，让他们多收几个道徒，我这里已有了好几个合适人选，若不加快，恐怕他们便会转投其他门派了。”
“糊涂！道徒就应是物以稀为贵，收的多了，就不值钱了！”
“……”
大长老嘴角露出丝苦笑，将茶杯放下，虽只是啪嗒一声轻响，却令十一位长老齐齐戛然而止，停了争辩，或端杯茗茶，或闭目凝神，静心殿内只余大长老声音回荡：“这几件事，我看……还是先搁搁吧，议完今天这件事再说。那焦富贵，怎么还没到？”
却没人回答，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正主却还没到。能当上长老的，无一是浪得虚名之辈，脑子都灵活得很，刚才吵的这么凶，无非是想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给自己多争得点好处。
“人都跟不紧，对付起自己人来却浑身是劲。”白长老面色阴沉，冷冷地道。
他常年不在山中，加上所执事务特殊的缘故，和其他长老关系本就一般，不惧直言。
前半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好几位长老都不自觉地露出了尴尬神色，他们在焦富贵身上做了记号，但不知为何，前端时间却突然失去了联系。后半句话便令人不爽了。
“这次我们谈的是货物生意，和白长老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这么眼巴巴地跑回山来是为何呢？”
“你们买什么卖什么我不管。”白长老哼了声，“但走什么线路，我却要管一管，就怕有人只顾求近贪财，却坏了山门的大事。”
“你想管的，不是路线，而是运送损耗吧。”角落里有人道。
“去南疆路途甚远，风险不小，我已挑出了几处山门根基深厚处，只需再加强建设，打通关节，便可成为可靠的休憩中转点。”柳长老忙道。
眼看纷争又起，大长老重重咳了一声，正要说话，眼角忽地一跳，眉头皱起。
其余长老或早或迟，亦都有了反应，新城某处灵力激荡，显是有人违禁斗殴，而且境界不低。不等大长老发话，已有两位长老起身：“我等去去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