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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宛城之战

南阳宛城之外,黄巾大军面临着严峻的危机。

屯兵日久,张曼成越来越觉得吃力了。黄巾大军,没有了刚起事时的锋锐势头,打了几仗,青壮死伤较多,各地投奔来的老弱也越来越多,大军的内部结构迅速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青壮的比例越来越低,有作战经验的老兵被迅速稀释,战斗力下降的很快。

然后是,军粮日益消耗,没有剩下多少了。周边的村庄,早被洗劫一空。郡府的仓库,也早就被清理干净。周围两百里,应该是没有什么粮食了。

张曼成记得,当初自己跟随大方马元义时,他曾经在军事问题上专门指点过自己。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马元义说:“将来一旦起事,应将精兵集中,老弱另设营。能不攻打郡县的时候,就尽量不要攻打,主力应保持在城外机动,千万不可困守城池。

避免攻打城池,是因为攻城耗费人力物力太多,避免困守城池,是因为容易失去机动能力,被大军拖住。”

原本以为自己都听进去了,现在想来,竟是全部置于脑后了。自己糊涂啊,竟然专门选个宛城来攻打,百多天了,都不知道换个窝,结果被现在新任南阳郡长秦颉給拖在了这里,主力动弹不得。

马元义还曾经说过:“在与官军作战时,应尽量保留俘虏,收其衣甲,夺其兵刃,让其掘工事、抬担架、背辎重,但是千万不能随意杀戮。未来作战,只要敌卒知道被俘后,还可以继续生存,就不会死战。这样自己的一方,一旦开战,就如同增加了几倍兵力。”

而自己在攻杀南阳郡守褚贡时,纵兵四掠,虐俘杀俘,**百姓,纵火焚烧县衙等等,当时只为抒发心中的一股快意,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这近数十日来,每次官军同自己的部队作战,均是呼号不休,坚持拼杀,战死者无数,投降者却寥寥无几。好几次都是自己的中军全部冲上,才压垮了敌军。但是自己部队的损失也是大的惊人,许多青壮都是在血战中死亡,伤残比例居高不下。想起这个情况,张曼成把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现在,官军正在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向宛城涌来,仿佛无穷无尽。而自己队伍中的年轻人,越来越少。随着军粮的减少,黄巾军逐渐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中。

这时候,必须拿下宛城,获得补给,不然大军必亡。已经没有退路了。

前些天,原来还有百姓跋涉而来,加入黄巾军,现在,周围几百里,似乎已经没有人烟了。

正在寻思着,那个南阳郡守秦颉,又来叫阵了。

张曼成皱着眉头,开始披挂,左右整顿军马,准备擂鼓。

这一次,对面的秦颉改变了对阵的方式,不再像过去一样,以步兵堵在前面,而是改为长枪兵堵在前面,侧翼一大堆步弓手。这是欺负黄巾军缺乏大量弓手的排阵方式。

张曼成挥手,叫来赵弘,命他秘密布置一千刀盾兵,潜伏在侧面后方,黄旗舞动,鼓声骤然响起,黄巾军越来越有正规军的模样了,随着鼓声缓缓向前,长枪兵分三路,向前,矛头斜立,所有的黄巾军士都紧张起来。

对面官军的鼓声骤然停止,黄巾军的鼓声也随即不响,令旗向前挥动,冲天的喊声忽起,枪兵互捅。

官军的步弓手不断发射,黄巾军走不到二十步内,就已经倒在地上,惨叫声被喊杀生掩盖,鲜血的味道刹那间弥漫开来。

见前阵稀薄了,黄巾军的鼓声猛地响起,后面刀盾兵冲锋而上。赵弘在冲锋之前,就裹紧了短袍,并且长刀的把,牢牢地缠在手臂上,他的手死死攥着,带着一帮人冲向步弓手。他心里很清楚,若此次能够重创步弓手,则战事还能坚持,若不能,以后就没有机会,战胜这个该死的秦颉了。

弓弦绷动的声音,和利箭飞过的尖哨声,带去了几十名刀盾手的死亡。一支短箭悠忽飞来,直奔赵弘的面门,他觉得脚下被谁的尸体绊了一下,正好避了过去。

赵弘的速度很快,他带领的,是黄巾军中最后集中的年轻精锐。这些人在鼓声再次响起时,开始紧急冲锋,几息间就冲到了步弓手之间,于是,这些步弓手顿时大乱。

秦颉在后面看的很清楚,心里长叹,知道这些步弓手是保不住了。本来以他的打算,是消耗完对面的枪兵,就立即将他们撤回来的,谁知道对方的刀盾兵竟然冲锋速度如此之快。

知道已经不可避免,秦颉干脆令旗一指,全军直向黄巾军的主帅张曼成的位置冲去。

张曼成组织刀手上前,他的亲军护卫也上前,双方胡砍起来。在张曼成看来,自己这边,赵弘带的人,是最有战斗力的,若他们早一刻杀光步弓手,就能回援,那么秦颉的主力说不定就留在这里了。

秦颉鏖战多日,也很焦躁,虽说每日消耗黄巾军不少人马,可是自己这一方也死伤惨重,全靠自己使用高压政策才镇住了。今日眼看步弓手保不住了,就当机立断,干脆舍弃,全力攻打对方主帅,只要赶在这些精锐刀盾兵赶回之前,把对面主帅斩掉,就获得了大胜。

双方鼓声越来越紧,擂鼓的汉子,都是赤精上身,汗如雨下,但是双方谁都不敢停止。鼓声停的话,士卒惊疑,气就泄了。

地上断臂残肢越来越多,倒下的尸体也纠葛在一起。终于,赵弘杀光了步弓手,回身一看,大惊失色,率领这些刀盾兵就横着冲向秦颉的军队中。

秦颉在前面,已经顾不上他军队中间部位的混乱,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杀掉对方的主帅。

张曼成也有些急了,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很重要,对方既然直取自己,胜负的关键就看赵弘能否杀透敌阵。望着敌军,毫无惧色,把他的大旗高高举起,一个硕大的“张”字,迎风猎猎响动。

秦颉砍杀时,不停嚎叫,现在喉咙都有些哑了,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战马。只是他的进攻速度实在快不起来。他并不是全部骑兵,而是只有指挥部队的几名将尉才有几匹战马。所以不能突击的太超前,而必须和部下的速度保持一致。

近了,越来越近了,张曼成前面,已经没有多少士卒了。老弱黄巾卒也都派了出来,已经横着挡在前面,但是徒增伤亡而已。

张曼成知道,大概这是自己最后的时间到了。他不愿退缩,自己的黄巾军,起事到现在,聚拢了多次,虽说还有数万,不过老弱太多了,战斗力并不强。他想起在这里战死了那么多兄弟,无数太平信徒魂归黄天,在这决战时刻,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退走。

他抽出刀来,静静等着敌人的到来。

赵弘杀透敌阵的时候,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张曼成在呼号砍杀,然后一群官军乱枪捅进了他的战马,狗官秦颉挥刀斩去张渠帅头颅的那一幕。

赵弘嘶声叫道:“渠帅——!”眼睛立时就红了。

官军既杀张曼成,士气高涨,欢呼雷动,然后开始追杀黄巾余部。

赵弘有心冲上前去,战死在这些官军面前,但是左右看了看,却看到许多黄巾军卒眼睛中的绝望和无助。

他想起张渠帅时常说的话,若是战事不利,必须以大局为重,保留起义的火种,以便能够卷土重来。

于是,大呼一声,“跟我走——”,引军且战且退。

秦颉本有心追杀,但是连续派去几队跑得快的,都被斩杀,看看自己被拦腰撕裂凿穿的军阵,晓得了这些黄巾士卒的强悍,心存忌惮。

然后转眼间又想到,毕竟斩杀了对方渠帅,已经完成大功,干脆鸣金收兵,退缩进宛城,为了大军安全故,连尸体今天都懒得收了。

山风吹来,血腥气弥漫着整个平野,尸横遍地,断刃残矢,旌旗散落一地。

宛城内,当晚欢呼不断,灯火辉煌,酒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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