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晚时分,穆正父子几人散衙回来,见了穆倾心,自然少不了一番询问。
穆倾心老老实实回答道:“他问我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他,我说是,他就让我回来了!”
整个正厅都寂静了数秒。
“那……”穆崇仁瞅了瞅父亲又瞟了眼小妹,不知死活地开口问道:“那这亲,还成不成了?”
穆正的眼神,瞬间刀子一般飞了过来,穆崇仁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一句话。
“明日早朝之后,你与我一同去向皇上请罪!”穆正看着穆倾心,语气不容置疑:“反正皇上已经答应让你在穆府出嫁,今日便暂且住下!”
穆倾心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一副随便你,我也随便的样子。
穆正见半天没人说话,又吩咐穆崇礼道:“你即刻进宫,将此事禀告皇上,再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做!”顿了顿,又对穆倾心说道:“倘若皇上不允,你必须即刻回宫,不得有误!”
穆崇礼起身应诺,脚却如灌铅了一般,始终没有挪动一步,只是看着穆倾心,表情说不出的凝重,好半天才皱眉劝道:“小妹,你说句话!”
他了解她,知道她这副表情一定会坏菜,这才急于在行动之前得到她的保障。
穆倾心这才抬头,瞄了他一眼,懒懒的问道:“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么?还要我说什么?”
“你……”穆崇礼顿感头疼不已:小妹胡闹任性他还能管着点儿,像这样漠然散漫的态度,还真让他有些害怕。
“问她做什么?你只管按为父吩咐去做便是,她还能逆旨不成?”
知女莫若父,穆正又怎么不知道长子此刻的心情?
穆倾心若该发作的时候不发作,不该发作的时候就会捅破天啰!
还好,他话音刚落,穆倾心便正中下怀,冷笑着轻蔑地道:“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逆旨?”
虽在意料之中,穆正的脸还是被气成了猪肝色:“放肆,在家里可以由着你胡闹,大婚一事干系皇上,关乎国运,岂容你胡搅蛮缠?”
“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穆倾心一下子就火了,冷嘲热讽道:“枉费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竟然如此迷信?再者说了,倘若婚事真的关乎国运,轩辕陌风又怎么会放我回来,难道对于他的皇位,他不必你们这些闲杂人等来的重视?他强留我在皇宫时,你不曾帮我说过一句话,现在他放我离开,你却非把我往火坑里推。你就是这样忠君爱国,就是这样做父亲的吗?”
“你……你竟是这样看待我的?”被女儿如此怨怼,穆正连日来的苦撑终于在这一刻崩塌,眼神迅速暗淡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不下十岁。
穆倾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倔强地与父亲对视着……
叶清涵夹在丈夫和女儿中间左右为难,早已在一旁哭得声嘶力竭……
穆崇礼出声唤道:“小妹……”
穆倾心横了长兄一眼,冷声打断道:“谁都不用再劝我!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就是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顿了顿,‘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戚戚的神色,穆倾心又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回皇宫了,我与轩辕陌风的事你们也不必再管,他若是怪罪下来,自有我一力承担!”
穆崇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穆正,张了张嘴,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穆正气得浑身发抖,嗓音都有些发颤,指着穆倾心怒道:“好,好……既然你如此大逆不道,我也不必与你多说了,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当真不肯回宫?”
“不回!”穆倾心紧了紧拳头,深深发现回到穆府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除了这里,她又可以去哪里呢?
“来人呐,家法伺候!”
穆正一声暴喝,把叶清涵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嘶声哀求道:“老爷,不可以……心儿从小身子就不好,经不住家法的呀!您不是最疼她的么?有话好好说啊……”
见母亲都如此了,由穆崇礼带头,六兄弟便都跪了下来齐齐劝道:“小妹年幼无知,还请父亲大人息怒!”
程婉君早就吓得脸色惨白,见此也忙跪在地上求情:“公公,有话好好说,断然使不得家法,心儿毕竟是女儿家,又是马上要成亲的人,若是身上留了伤疤,对皇上也不好交代啊!”
林玉柔和萧紫兰对视一眼,也都起身跪了,萧紫兰还满不在乎地嘀咕道:“有必要都吓成这样么?我爹以前也经常拿家法吓唬我,可我到现在,连我们家的家法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本来穆正听了程婉君的话还有些犹豫,但见萧紫兰这般态度,想到女儿的忤逆,火气立马又窜了上来,高声咆哮着催促道:“家法呢?”
所有人这才肯定,这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众人齐齐丢给萧紫兰一个责难的目光,似乎是在告诉她:若穆倾心真挨了打,就是她害的。
萧紫兰颇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就是吃死了穆倾心不会真的被打。
穆正双目喷火的看着穆倾心,见她仍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忍不住再一次吼道:“秦虎?”
“来了!来了!”管家秦虎终于喘着气跑过来了——老爷第一次要家法的时候,他也以为是吓唬小姐来着,就没去拿,可现在……
所谓家法,不过是一根小孩儿手臂般粗细的藤条而已,虽然年代久远,但因为时常有人擦拭照拂,所以泛着骇人的光亮。
穆倾心不是不害怕,也不是甘愿受罚,只不过,哀莫大于心死而已……
穆正要打她,打便是,只是他若真打了,也就打断了十年的父女情分,因为,他是那样了解自己,宁死,都不会对武力屈服……
她已经心寒到武力抵抗了,看着满屋子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穆倾心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原来,越是在乎的人,越是受不了他对自己的半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