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忙各的,很快,轩辕陌风就发现穆倾心将看过的奏折分成了几摞:“这么分,有什么意义么?”
穆倾心指着各个分类,一一介绍道:“这些是流水账,看过就算了;这些是我认为可以直接准奏的;这些是我不方便给意见的:这些是有待商榷的,我已经写了自己的建议夹在里面了,由你最终拿主意;至于这一大堆,是我自认不该染指的,所以就没看!”
“皇后不该染指的?”轩辕陌风皱眉,从数量最多的一堆奏折中抽了几本,边看边问:“这些是吏、邢、兵部的折子?皇后何以自认为不该染指?”
“吏部掌管官员升任事宜;刑部司律令、刑法之政;兵部则是选武官,执军令的要部。我一来怕担责任,二来担心麻烦,三来觉得自己资历不够,所以不愿意参与!”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太知道分寸的重要性了。虽然轩辕陌风说愿意和她分享权力,但若她真的什么都管,时间一久,手上的权势重了,必定会为他所不容。还不如干脆只管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不会太受人顾忌,日子也好过一些。
轩辕陌风善查人心,又岂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盯着手中的奏折看了良久,他默然地笑道:“也好,皇后似乎深谙开源节流之道,工部和户部交由皇后掌管,比在朕手上更有用武之地!至于礼部,皇后管了之后,也好顺便学些礼仪规矩!如今朕与皇后各掌三部,也算是分工明确了!”轩辕陌风顿了顿,又随手抄起了一本夹着字条的奏折,拿在手上晃了晃:“只是……皇后有什么想法,直接批在折子上便是!还要朕再抄一遍,岂不是麻烦?”
“暂时先这样处理,免得出什么差错,等我有把握了再下笔!”穆倾心笑得有些抱歉,也有些苦闷,半晌,她终于一脸狐疑地问道:“你……真的放心让我批奏折?”还说要把三部交给她管,她是不是听错了?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
“朕相信皇后,难道……皇后不相信朕?”
对于他的问题,穆倾心只能报以哭笑不得的表情:在这个世界上,她全心信任的人不多,他轩辕陌风,则更不可能是其中一个!
她深知他不可能对自己全然放心,他亦会害怕她的功高盖主。她要他的保护和他曾经承诺过的自由,他要她的才能来治理他的天下。
一切都是那样的矛盾而又自然!
他们彼此需要,彼此仰仗,更彼此利用,但是若说到信任!!或许有……但绝不会是百分之百——这是两个人都明白的道理,所以,根本无需言明!这样也好,两个人都可以心无旁骛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谁也不打扰谁,谁也不牵绊谁……清清楚楚,两不相欠!
从没想过自己的婚姻会如此悲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释然和伤感夹杂的奇怪心情。
不知道轩辕陌风会如何?和她一样迷惑,还是只全身心的治理国家,和随时准备面对她的变节?
人真的很奇怪,总是做着身不由己的事,又喜欢揣测未知的事物,到头来却只是庸人自扰,自寻烦恼而已……
穆倾心开始接触奏折之后,很快轩辕陌风便不肯再帮她处理善后事宜了,可她很坚持要过一段时间才全权接手,于是乎,两个人便又僵住了!
轩辕陌风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人,穆倾心似乎尚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固执着……两人都很倔强的结果,是到最后礼户工部的奏折堆积如山,三部官员不止一次在朝廷上问起原由,两人都只很有默契地挑眉然后默默地对视一眼……奇怪的是,两人虽然在这件事上相持不下,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在其他方面的合作,几乎所有事都是有商有量的,每每在朝堂上遇到户部或者工部的问题,轩辕陌风还会刻意询问穆倾心的意思。
唯独在这件事上,谁都不肯先做出让步,像是越好了一样,谁都不提!
日复一日地僵持着,文月和十一都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商量好了分两头去劝,奈何这两人都认死理,心里又都莫名地憋着一口气,却是对他俩的规劝丝毫不为所动。闹到最后,左右二相都杀到上书房了,两人这才觉得过意不去,加了个通宵,将沉积了近半个月的‘半成品’全部处理完了。
穆倾心到后半夜的时候支持不住,便在轩辕陌风的休息室里小睡了一觉,等到快天亮的时候被文月叫起,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轩辕陌风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里间正在换衣服准备上朝。
虽说是夫妻,还是还没当面见过他换衣服,穆倾心顿时有些脸红,但是想到两人里面都穿着厚厚的里衣,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便又觉得没什么,为了赶时间,甚至也大喇喇地也穿起了衣服。这下,轮到轩辕陌风脸红了……等两人都穿戴得差不多了,林升突然小跑了进来,意味深长地道:“启禀皇上,娘娘!太后身边的曾嬷嬷,一早就候在外头了!”
“啥?”穆倾心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文月却和十一迅速地交换了下眼神,轩辕陌风清咳了两声,不很自然地道:“母后想必是以为……以为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穆倾心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红着脸转过脸去,低着头,重重地‘哦’了一声。
轩辕陌风顿时有些头疼,好半天才试探着提议道:“就此让母后误会了也好……皇后以为呢?”
“我无所谓!也省得以后麻烦了!”穆倾心倒是觉着这个计划可行,但好像又有些麻烦:“那要怎么做呢?”
“我们先行上朝,十一会处理的!”轩辕陌风朝十一使了下眼色,又吩咐文月:“太后定会尽早过问此事,找个信得过的嬷嬷候在朝堂外,免得皇后措手不及!”
两人领命退下,穆倾心一想到要跟轩辕陌风合起伙儿来骗他母亲就觉得兴奋异常,整个早朝的精神状态都很好。
殊不知,两人共度‘良宵’的讯息早已传遍了朝野,低下的官员们都各怀心思,无外乎揣度皇帝的心意,和思量着怎么巴结穆正一家。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是正经的国丈爷了,那一大家子可都是皇亲国戚,不哄着点儿能行么?
至于轩辕陌风呢?一整个早上的神情都很怪异,本该觉得憋屈的,但是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好笑,从古至今的帝王中,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会遇到这样的境况,这样的皇后吧?
可他神情越怪,就越是应正了底下人的猜想,是以,穆正和穆崇礼的表情都难看得厉害,总觉得自己身上的肉被人生生挖走了一样,他们宠了这些年的心肝宝贝,就这样成别人的了?凭什么?还不知道这人以后是不是会善待她,能不能做到从一而终,会不会如他们一般惯着她……想想,到底是放在自己身边安心些,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点也不意外的,太后的心思被自己儿子给猜死了,穆倾心一下朝就得到了太后请她过去的通知,注意了,是让她,单独过去……
好在有文月找来的老嬷嬷,一路上跟她讲着所谓‘圆房’的细节,很有经验的样子,听得文月满脸的羞涩,从头红到了脚。穆倾心却是毫不在意,听了就算,跟没事人一样,反而在心里计算着,这些资料加上她在圣婴学到的有关性的知识,应该是可以应付老太后的盘问了……就是怕情绪不对,要想办法装出娇媚羞涩的样子才行,不然恐怕很难蒙混过关,嗯……这个倒是有些难度……
凤栖宫。太后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和轩辕陌风发生关系了,穆倾心很聪明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一味低着头,拼命掐自己大腿好让脸变红,然后扭扭捏捏的请她别问了。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态度,让老太太对‘圆房’一事多了几分确认,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细节,穆倾心早有准备,便继续拿捏着奇怪的腔调半遮半掩地回答,文月在一旁都有些急了,太后那边确是像吃了定心丸一般,一改先前的态度,又是补汤,又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直夸没有看错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拉着她的手,殷勤地叮咛她好好调理身子,早日帮皇室开枝散叶云云,听得她都快吃不下去早饭了。
文月很明显是惊呆了,在边儿上一动也不动:谁能想到,穆倾心一个问题都没回答清楚,却出乎意料地取信于太后了呢?
就连轩辕陌风都有些不太放心,没多大一会儿便来了,还被太后笑他们,一刻都分不开……
穆倾心真想把刚吃下去的两个小笼包给吐出来……
万般无奈地喝下了据说对新婚女子很有益的补药,穆倾心苦口苦心地跟着轩辕陌风逃了出来,再待下去她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在这一关终于过了,省了不少的麻烦,那一大堆的奏折也算是有功了,这一回,可谓是歪打正着!
出来的时候,轩辕陌风看她的眼神很怪,像是没想到她能骗得过她精明能干的母亲,穆倾心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只有她知道,太后并不是被她骗了,而是她被自己的自负和骄傲蒙在了鼓里,每个人都是一样,最难过的那一关,在于自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