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地方的土地整改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兴建织坊的事很顺利,将士们的冬衣也在紧张的赶制当中。各地百姓都很珍惜新的工作机会,无不对朝廷感恩戴德。
穆倾心的人气自然是水涨船高,加上有轩辕陌风的支持,在朝堂上说话自然是愈发的掷地有声。
而随着秋收的临近,她的办法使各地蝗虫之祸减到了最小甚至是没有,这下,再也没有人敢对她说个不字了,就连张靖贤这个帝师,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唯独她的父兄,她的成就越高,他们就越是担心,正是高处不胜寒,须防仁不仁。穆倾心也很明白个中的道理,凡事尽量低调行事,但轩辕陌风还是执意在风头正劲的时候对外宣布,正式将户部交由她全权打理……百官见识过她精打细算的功夫,加之皇帝态度坚决,自然是没有人敢反对,但她还是被太后叫去训了顿话,只是言辞之中多了些规劝,少了些指责。
无非是想让她尽快帮轩辕陌风生个儿子,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嘛……那次糊里糊涂的瞒天过海,倒是出乎意料的成功,老太后盼孙心切,导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倒也值得人深思。
所以说,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最初几天如履薄冰的日子,穆倾心渐渐熟悉了户部的运作,便也不那么大惊小怪了。
户部虽然掌天下之财,但真正能动的钱没几个。
首先,每年收完税以后,都要在保证国库有一定存银的前提下,用另外的一部分钱来作为全国一年上下的开销。上到皇族,下到九品芝麻官的俸禄,军队粮饷,后、宫开销,各地赈灾,修桥补路,这都要花钱。还不算兴建宫殿,外交花费和贪官污吏们的额外开销。如果每年再发生点什么大事,天灾人祸赈巨灾,大面积的地方需要免税,红白喜事什么的,那不用说,到结算的时候一定是捉襟见肘,到处扯钱。
说白了就是入不敷出,一贫如洗。
难怪轩辕陌风那么干脆就把户部给她了,这根本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谁干谁倒霉。
眼下就是一年之中最缺钱的时候,要把所有的开销汇成总账上呈给皇帝过目,不能有一个铜板的差错,否则过不了御使那一关……还要准备秋收过后的收税事宜,在新年之前再做一笔账出来,总结一年的赋税和盈亏!
户部最忙的时候被她赶上了,户部最穷的时候,也被她给赶上了。
要说他轩辕陌风不是故意的,有人信么?反正她是不信。
原本,穆倾心是只热衷于赚钱,不喜欢记账,更不愿意想办法省钱的人,后来跟在叶清涵身边见得多了,自然而然耳濡目染了些勤俭持家的本事。
在穆倾心开始赚钱之前,穆家的日子一向过得很紧巴。叶清涵便想尽办法这里省一点,那里省一点,好维持家里的正常运作。刚开始的时候,穆倾心很有些鄙夷,后来慢慢有些同情,到最后,竟然开始佩服这个克勤克俭的母亲。要知道,在相当有限的条件下,既要维持相府表面的风光,又要让一百多口人吃饱穿暖,是很不容易的。
叶清涵从一个起初连账本都不会看的大家闺秀,到最后蜕变成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这其中的辛酸,当然是她所无缘看到的风景。
但是慢慢的,她开始从省钱的过程中悟出一些道理,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得天独厚,在上一世含着金汤勺出生,这一世又拥有着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他人无法企及的赚钱头脑的。
有钱不是理所当然,所以有钱了也不能不在乎钱,人总会有落魄的时候,总会有赚不到钱时候,也总会有钱不够用的时候。
所以,节俭,是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准则,她也开始慢慢摸索这其中的窍门。
正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穆倾心自从接管户部之后,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天到晚在翻查过去一年的账目开销,或者是听一些户部官员的报告。
很快她就发现,有很多笔帐都莫名其妙的牛头不对马嘴,不是花得多了,就是不知道花去哪儿了。只好一步步地追本溯源,将帐的来龙去脉查个究竟。可这一查,立刻就查出了不少猫腻,虚报假账的,挥霍公款的,收受回扣的,数不胜数。
有官员暗示做些假账瞒过去算了,这样户部和她都比较有面子,穆倾心咬咬牙,查,必须要查,一查到底,谁花了不该花的钱,就全部都得给她吐出来。
这下问题就大发了,牵扯了不少官员在内,可以说整个朝堂都震了一震,穆倾心拢共揪出了二十多个有问题的官员,最多的贪了有十多万两,最少的数千两。
从这一刻开始,满朝文武才恍然大悟: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根本不像她先前表现出来的,仅仅是聪明那样简单,她骨子里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那光明磊落的气势,让不少男儿都叹为观止。
再没有人敢小觑她,所有人,都对她敬畏不已。
朝堂之上,轩辕陌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领罪的官员,居然很意外的没有发脾气,只是淡淡地表示这件事由穆倾心全权处理。
满堂哗然,谁都不相信皇上居然把二十多个官员的生杀大权,交到了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女孩手上……穆倾心也很有些吃惊,但是轩辕陌风既然摆明了要给她威慑众人的机会,她自然不好当面推辞,冥思苦想之后……
“这还是你们亏空公款的数字,朝廷有那么多官员常年驻扎在外面,指不定其中有多少搜刮民脂民膏的呢,这其中牵涉的数字,又岂止千万?”
穆倾心有些感慨,文武百官闻言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每个时代都有贪官,虽然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当她自己遇到并且要处理这些贪官,就有些无从下手了——一两银子差不多等于21世纪的四千人民币,十万两,就是四个亿,走到哪儿都是死刑,难道,真要她杀人?
“钱程,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这钱程,就是所有人之中贪的最多的那个,也是章见德的得意门生。穆倾心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事儿和章见德脱不了关系,但是……太后的面子摆在那儿,若非顾忌着这层关系,轩辕陌风也不会将事情交给她来处理。好一个聪明绝顶的皇帝,好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自己撇清了关系,又让她穆倾心立了威,只是,总是要有人为难的……
“罪臣有负皇上和娘娘信任,实在是罪该万死!”
那一副因为内疚懊悔而显得激动万分、泪流满面的嘴脸看得穆倾心几欲作呕,眉心一拢,她淡淡的道:“那好,既然你都认为自己罪该万死,那就拖出去斩了吧!”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就连轩辕陌风都显得有些意外。
“娘娘!娘娘饶命啊……皇上饶命……事实并非……”
“娘娘!”钱程的话还没有说完,章见德便惨白着脸站出来求情道:“娘娘!钱大人虽然罪在不赦,但请娘娘看在他多年来为朝廷尽忠职守,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终于按捺不住了么?穆倾心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大抵求情的话都是这么说的,她完全不受用,反而目光炯炯地冷笑道:“如此亏空公款,全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肆意挥霍民脂民膏,更是没把百姓放在心上,这等恶贼,根本是监守自盗,哪里来的尽忠职守?没功劳倒是真的,至于苦劳嘛……不辞劳苦往家里搬了那么多银子,也确实是辛苦他了!”
章见德被讽刺得面色铁青,见她油盐不进,便转而去求轩辕陌风:“皇上……”
“你也不必找皇上求情!”穆倾心出言打断他的话,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轩辕陌风,又道:“皇上金口玉言,说了将此事交由我处理,便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而且你是知道的,若是让皇上来处理,钱程绝不会只是斩首而已……”
说到最后,穆倾心还特意淡笑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钱程,要知道,轩辕陌风登基以来,已经有至少四个人被分了尸,其中有一个,还是被凌迟了三百六十刀才枭首的。
那钱程被她看得浑身一颤,忙抱着章见德的腿哭喊着:“章大人救命啊,下官一向对章大人忠心耿耿,大人不能见死不救……”
章见德试图抽身,奈何钱程抱得太紧了,他又不敢在这个时候与他决裂,只得任他抱着自己哭天抢地,处境不是一般的狼狈。
穆倾心见他脸丢的差不多了,指尖凌空轻点,一脸无害地笑道:“要我饶他一命也可以,只要钱程能够交出所贪银两的双倍来,我就留他一条性命,亦不再深究此事!”
钱程先是欣喜不已,然后便是一阵错愕,章见德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喜出望外的神情,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微臣斗胆,敢问娘娘,何以要缴双倍?”
“他将所贪钱财如数奉还是应该的,另外一半,是罚金!”穆倾心慢条斯理地说着,微微一笑道:“章大人,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不忍同袍赴死,但是我心意已决,若他三日之内缴不齐银子就必死无疑,你帮不了他的,还是让他说完最后的遗言吧!”
话音刚落,那钱程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章见德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娘娘放心,钱大人三日之内必定会缴齐所有银两,不会少一分一厘!”
“哦?”穆倾心故作惊讶地眯了眯眼睛,摊了摊手一脸遗憾地道:“既然如此,我说到做到,他的性命暂时留下,和其他人分开关进死牢里,等他缴齐钱款,我再一并处理!”
看着她黠慧的目光,文武百官豁然开朗,她要杀钱程是假,要借钱程的所谓‘遗言’来迫使章见德交出钱来是真。试想,如果章见德不肯帮钱程出钱,那钱程便也不会帮他扛下杀头的罪名。
杀人不难,妙在诛心!
所有贪官皆被押回大牢,穆倾心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差一点,她就和太后的兄弟撕破脸了,好险!这一场心理战,她赢得并不轻松,要知道,钱程害怕被她杀,但是她更怕杀人!
这三天的时间里,太后不止一次派人来找她,都被她以太忙为借口挡了回去,穆倾心当然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由她开了头,就一定要由她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做错事情的人,不管是谁,她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章见德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又是皇亲国戚,家产何止百万?让他拿二三十万两出来虽然是割肉,但是也不至于要他的命,这太后用得着这样护短么?就是因为她的纵容,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穆倾心虽然有些不甘心只让章见德放了一点点血,但是也不敢操之过急,她这么做,就连轩辕陌风都有些出乎意料,要是劲儿使打发了,怕反而会得不偿失!
第四日,钱程如数交上了银子,穆倾心下令将二十多位贪官的家产悉数没收,只留每个家眷二两银子,仆婢每人半两做生活费。这一举动虽然是史无前例的,但是轩辕陌风也没有说话,百官更是没有说什么。
穆倾心又把这人交给刑部,让他们按照每个人所贪钱财的数量不等来量刑,最后更是将钱程塞进囚车里,放在了百官上朝必经的德馨门,让他示众一个月再去服刑,这无疑又给了章见德一个当头棒喝。
至此,查账一事就此落幕,整个过程轩辕陌风都不曾参与,亦没有人表示出对她的支持。穆倾心让所有人看到了她不亚于轩辕陌风的雷霆手段和她严惩贪官的决心,就连太后的娘家人都被她办了,还有谁是她不敢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