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很满意的从燕王府出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少了半截的小纸片,高兴的大笑,然后功法运转,一丝淡蓝色的火苗在指尖缠绕,将纸片烧成了灰烬。
“燕王,不过如此。”毛骧挥手,将包围燕王府的士兵召回,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府邸,然后转头,朝锦衣卫走去。
在毛骧的心中,燕王朱棣是继承朱元璋嗜杀一面的大头兵,而朱标则是慈善的有些过头的大善人,两位和朱元璋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摇摇头,甩掉这些轻蔑的想法,然后连夜回到了锦衣卫。
案子中涉及的主要成员已经确定,剩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毛骧坐镇锦衣卫,遥控着整座京师,一条条消息,或者是嫌疑犯被传递到他的手中。
手握生死大权的毛骧,显得意气风发,展开一份很长的空白奏折,抓起大笔,写下一个个名字,张宗绪,闵嘉良,薛辰旭,俞敏…………
锦衣卫的大堂,灯火很暗,毛骧在案桌上点燃一盏很亮的烛火,火光摆动,让毛骧黑白两半的脸庞模糊不清,坐在大堂上的毛骧奋笔疾书,毛笔滑动,像阴间判官一般,在生死状上写下名字。
不,此刻的毛骧就是主宰生死的大判官,而他的这一份长长的奏折,就是决定众人命运的生死谱。
当然,毛骧不是阴间那个判官,注定也做不到铁面无私,手指一动,写下几个厌恶的名字,也是情理之中。
今夜,注定是个无法忘怀的夜晚,是个无心睡眠的黑夜。当明日的太阳升起,有人砍头,有人高兴,也有人悲伤。
一批批士兵砸开大门,蛮横的踢倒房屋内的瓶瓶罐罐,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些兵士脸面参差不齐,黑白相间,像是来自地狱的悍卒,抓走一名名可疑之人。
正如刘伯温感叹的一样:这太平天下,将不再太平。
唐朔站在院落中,抬头望着黑夜,尽然看不到一点星光。倒是一朵朵激烈燃烧的火把,将整个京师照耀成火红之色,显得杀气腾腾。
一队队兵士跨着整齐的步伐,从门前经过,让四周的气氛有些紧张。
“这黑夜,最适合燃放烟花,只是秋香不在,再美的烟花也失去了意义!”在院落中的一个小亭子内,唐伯虎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持笔在纸张上画下了一个彩团,就如唐伯虎所说,若是将这个彩团激活,定会在空中散发出耀眼的光华,尤其是在这等漆黑的夜晚。
但唐伯虎只是哀怨的看了一眼画板上的彩团,然后持笔,重重的一模,将这美好的光景隐藏在一笔黑色下,然后扔掉手中的毛笔,仰头望着黑夜,提起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
烟花可谓是唐伯虎秋香二人的定情之物,如今两人分隔万里,不知何时能在见面,再次点燃烟花,又有何意义呢?只能徒增伤些悲罢了。
“唐兄莫要消沉,我相信有缘会在见面的。”唐朔走进小亭,看了一眼画板上凌乱的彩色,拍拍唐伯虎的肩膀道:“越是美好的事情,越是短暂,就如同黑夜下的彩色烟花,就如同你与秋香之间的情谊。在刹那间,芳华绝代,徒留思人憔悴。
但若你一直沉溺于那一刻钟的美景,或许会与更多的美景擦肩而过。一切随缘吧!”
唐伯虎沉默不语,痴呆的仰望天空,直到将酒坛的酒水喝完,这才转身,拿起新的一坛酒水,拍开封泥,闻着酒香道:“你出过家,或许对着红尘看的淡些,但我不同,一切都要争取,为了能进京考试,我埋头苦读数十载,拜过好几个师傅,这才有我唐伯虎的今日。
若是像你说的,一切随缘,恐怕此时的唐伯虎只是吴县一个靠贩卖字画为生的落魄画家,情感也是如此,若是我唐伯虎不去努力追寻,那秋香或许就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也许有一日在街头碰见,发现她已经是人妻,我将如何对待?是哭?还是笑着祝福?”
唐伯虎说着,似乎想到了某个可怕的场景,脸色变得很苍白,颤抖着双手,举起酒坛,狠狠的喝下几口烈酒,酒精摧残理智,让脑袋陷入一片混沌,这才好受些。
“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或者是对的事情,就应该去坚持,去做,我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唐朔劝解唐伯虎放开,是不想让唐伯虎继续沉溺其中。既然唐伯虎觉得自己是正确的,那唐朔站在唐伯虎的立场上,鼓励他去坚持。
唐朔说完话后发现,自己前后的话语似乎自相矛盾,揉着脑袋坐了下来,沉思了半响后,面色认真的道:“我只希望你过的顺心,过的快乐。”
“呵呵,这话我爱听。”唐伯虎面色绯红,笑了笑,摇晃着身子,然后从地面上拿起一坛酒,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那日秦淮河上的烟花,以及画舫前手持白绢的秋香,是我一生最为美好的时刻。此时伊人虽然远去,但她的声影还在我的脑海中。”
已经喝道天地旋转程度的唐伯虎,将一坛酒塞到唐朔怀中,顺势坐在唐朔旁边,大声喊道:“回忆中的我,是最幸福的。”
“你既然被称之为百年难遇的画道天才,为何不将那景,那人,那船画下来。”看到唐伯虎已经病入膏肓,唐朔拍开封泥,顺势说道。
“画不出来,或者说,怎么画都不像,看来我的画道还需要更进一步!”唐伯虎摇头道。
“没有想到你们二人也在。”朱标从旁走了过来,然后不客气的提起一坛酒,拍开封泥,仰头直接喝完。
“哈哈,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却好多不愿意记住的东西。”朱标说着,重新提起一坛酒。
“太子身份尊贵,还有什么事情是太子不愿意看到的。”唐朔不解的问。
“有很多,比如明日的杀戮。”朱标眼神痴呆的看着远方的黑暗,然后自嘲般的一笑,道:“本宫不愿意看到血腥,但当明日太阳升起,朱标就会成为恶名昭彰的侩子手!”
说吧,仰头猛喝烈酒。
“那些都是该杀之人,犯了过错,总要接受惩罚。”唐朔反驳道。
“呵呵,过错?可笑,在官场之上,只有胜于败,没有对于错。而张宗绪就是失败者。”朱标喝着烈酒,幽声道:“正是由于这点,我才讨厌这个官场。如今大明的官场,有太多不应该死去的人死掉了,而本该死掉的人,却因为胜利而活了下来,哈哈。这就是朱家的天下,一个充满替罪羊和尔虞我诈的天下。”
朱标的心情很差,不断的喝着酒,断断续续的说着:“这是我父皇的天下,而不是我朱标理想中的天下。任何事情源于利益,但大家都是体面人,为何不能面对面的坐下,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大家共同出谋划策,和平的解决事宜;非要学那些低贱的下三滥手段,人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从背后戳人家的心窝子,难道很过瘾吗?”
一旁的唐朔震惊的看着身边的朱标,他想不到堂堂的太子殿下,会说出如此稚嫩的话语,于那些高官相比,虽然少了一丝深沉,但却多了一丝和气。
太子仁慈之名,果然不假。
“我只是一个还俗了的和尚,说实话也不太懂的政治,我只懂得自己。只要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便去做,哪怕是最后失败了,也无愧于自己。”唐朔喝了口酒,转头对太子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说句太子不愿意听的话,太子您过于慈善,不适合做帝王。”
已有几分醉意的朱标笑了,笑的很开心,拍着唐朔的肩膀道:“这还是本宫这些年来听过最为刺骨的话,虽然过于生硬,但却是苦口良药。
本宫与你在皇觉寺相识,第一次见面就被你忽悠走一个承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若是本宫说:你唐朔惊为人才,习得杀神之道,未来定会是一届枭雄。可愿意跟随本宫,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闯那道问心无愧的独木桥,你……可愿意?”
朱标脸色绯红,喘着大气,但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直勾勾的盯着唐朔。
“太子既然知道我的过往,就应该明白,我唐朔只是一个讨饭的叫花子,承蒙师傅不弃收入皇觉寺,才有了今日的书院唐朔。”唐朔低着头,喝了口烈酒,神情有些激动的道:“穷人家的孩子多半心直口快,我也不例外。
我一个小书生,承蒙太子看到起,前后两次招揽在下,我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能为当今太子,未来的国君效力,当然义不容辞。
我唐朔跟随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也不图什么从龙之功,只因为太子仁慈,就凭借这一点,不管日后天下变成什么样,我唐朔忠心不二。
但若是太子殿下日后变了,成为了如今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之辈,那就恕在下不辞而别之罪!”
朱标听着这些大不敬的话语,没有生气,反而大声的笑了出来,道:“好,好,好,本宫定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哈哈!”
“别以为我没有听到,我唐伯虎出身贫贱,若是太子不弃,也愿意追随太子左右,献一点微薄之力。”唐伯虎醉醺醺的睁开眼睛,摇摇晃晃的欲下跪表忠心。
“哈哈,好!”朱标兴奋的站了起来,扶住唐伯虎道:“本宫需要的是阁下的心,而不是这些虚礼,以后在私下,不需要如此做作!”
“太子仁慈!”唐朔,唐伯虎二人站起来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