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朱标是如何的不愿意,天,还是亮了。
前半夜因为有唐朔,唐伯虎二人宣誓效忠,使得朱标高兴异常。但随着时间推移,当东方逐渐变白,他的心情又慢慢的低沉了下去。
喝了一整夜的酒,唐伯虎为自己准备的酒水早就喝完了,朱标又将宅院中储藏的陈酿搬了出来。三人就这样靠着火红的柱子,一坛接着一坛的喝着,彼此之间少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等待时间的流逝。
稽查一整晚的士兵渐渐散去,留下的是笼罩整个京师的压抑,居住在京师的人们躲避在房间内整整一天一夜,或许是因为害怕,即使兵士都撤走了,也鲜有人出门上街,让整个京师显得死气沉沉。
昨晚夜色很暗,但今日的天气很晴朗,火红的太阳从东方血色的云彩中挤出了头颅,慢慢的朝天空中央爬去,散发的霞光,为帝都披上了一件血红色的外衣。
昨日被大火烧毁的房屋依旧呈乌黑之色,远远望去,像是少年脸上的青春痘,密密麻麻的散布在整个京师,生硬的色调,破毁了整体的美感。
奉天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朱元璋身穿龙袍坐在最上面,切身的太监刘进立在一侧。而在下边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像木桩子般杵在那,没有人进言,也没有人说话,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
武官之首的是大明第一名将,号称军神的徐达,紧接其后的便是燕王朱棣,还有京城禁卫军,羽林卫,金吾卫的各路长官。
文臣之首的是书院院长宋濂,棋院院长刘伯温位居第二,六部尚书,都察院,六科人员紧随其后,解缙,朱权二人也穿插在其中。
今日是大朝会,平日里不来早朝的徐达,宋濂,刘伯温等人都来了,在京的各路官员都知道,在今日恐怕要杀一大批人员,故此朝堂之上没有人不识相的奏请其他事宜,只等那毛骧的到来。
静悄悄的朝堂落针可闻,文武百官从日出之时进入朝堂,便一直挺立在那,不言不语,等待着重头戏的到来。
当太阳升至天宫中央,午时到临!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觐见!”
一个没毛的稚嫩小太监,站在奉天殿外,看到毛骧匆忙的身影后,高声喊道。
“传!”
朱元璋闭着的眼睛忽然张开,精芒乍现,从嘴巴中蹦出一个简短的字符。
“传,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刘进一甩手中的拂尘,朝前踏了几步,喊道。
毛骧没有穿飞鱼服,而是一身戎装,身披金甲,头戴红领混元帽,腰间挂着朱元璋亲赐的绣春刀,三两步走上大殿,跪在地面上高呼一声:吾皇万岁!
“毛爱卿,关于昨日京师纵火案,帮会火拼案,可查探清楚?”朱元璋淡淡的道。
“禀圣上,昨日在秦淮河畔火拼的是黑龙会,地朝帮,中途由于日月邪教的参与,使得火拼人数大大增加,据微臣统计,此次火拼中,有一千三百二十人丧生,参与帮会中,有薛辰旭,闵嘉良等一百零三人被俘虏。
另,日月邪教借京师动乱之际,勾结东瀛武士,在京师纵火,造成了八百间房屋损坏,有八十三位平民被烧死。
据微臣查探,此次东瀛武士共有二百零一人,其中被当场击毙者一百八十人,另外二十人在昨夜查探时与锦衣卫等发生冲突,当场击毙,如今只有一人在逃!”
毛骧大声的汇报完当时的情况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双手捧过头顶道:“那黑龙会是日月邪教安插在京师的探子,会长薛辰旭借助地利之便,与很多在朝官员来往密切,这是名单,还望圣上裁决。”
刘进下了台阶,双手捧过奏章,然后漫步走上来,重重的交予朱元璋。
这是一份分量很重的奏章,足以改变大明帝国的朝局,足以决定众人的生死,刘进捧着奏章,像是捧着大明的花花山河,显得十分的小心。
奏章……被打开,朱元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浓浓的杀气开始肆掠。
站立在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屏住呼吸,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奏章很长,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的名字。
“陛下!”刘进从小太监那里拿过一支笔,红色的笔。
“京兆府尹张宗绪!”朱元璋手持红笔,在奏章上画下了一个叉叉。
“户部侍郎张广!”
“御史胡三联!”
“工部给事中曹仁义!”
……………………
朱元璋一边念着名字,一边用红色的毛笔画下一个个叉叉。
而朝堂之上,忽然涌进来一大批锦衣卫,凡是被朱元璋念到的名字的,都被无情的带走。
“圣上,微臣冤枉啊!”
“陛下,我对大明忠心耿耿啊!”
………………
被抓之人,一个个大声疾呼,但朱元璋不为所动,继续张开金口,念出一个个名字,送走了一名名大明的重臣。
随着名单被念,站立在大殿内的官员拉走数十人后,开始拉站立在大殿之外的臣子,恐惧在蔓延,让整个朝堂人员都怀揣不安。
当朱元璋一口气念出三十多人的名字之后,楞在了当场,扔掉手中的红笔,翻开一页页奏章,走马观花似的撇了一眼其余的名单后,气愤愤的站了起来。
“想我大明帝国建立已经三百余年,朕虽不是什么大贤之君,但好歹恢复了中原正统,让当朝的众位丰衣足食,衣锦还乡。但朕实在不明白,你们这些吃着俸禄,高呼万岁的臣子,尽然暗地里联合邪教,难道想造朕的反吗?”朱元璋背着手,在龙椅前来回走动,厉声呵斥着当朝的众人。
“哈哈,那石轩脱困,有些人便按耐不住,想投靠明君,推翻我这个奸诈小人建立的大明?既然诸位有谋反之心,那就别怪我朱元璋薄情寡义!”朱元璋站立,然后将手中的奏章用力的扔了下去,砸在了毛骧的脸上,只听到朝堂上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声:
“杀!全部杀!”
这么多的要职人员参与,不但朱元璋震惊,就连徐达,宋濂,刘伯温等人都心惊胆跳。虽然徐达等人知道,这里面有很多是冤枉的,也有许多是替罪羊,但他们很默契的保持了集体沉默,只是眯着眼睛,杵在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是一件和日月神教息息相关的案子,一件彻底激怒朱元璋的案子,他们不敢多言,此刻谁站出来说话,就等于在和朱元璋扳手腕,在质疑皇帝的权威,在同情邪教组织。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在文臣一列中,走出一人来。
此人乃当朝吏部尚书,被封右国柱的韩山龙!
“韩爱卿,何事?”朱元璋面目狰狞的盯着韩山龙。
“启奏吾皇,整件事乃日月邪教头目石轩的阴谋,这是攻心之计,为的是激怒陛下,让陛下残杀当朝要员,消弱我大明的实力,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陛下,请收回成命,莫要制造过多的杀戮,让亲者痛,仇着快。”韩山龙跪在空旷的过道内,不停的磕头,泣声道。
“哈哈,韩匹夫,莫非你在质疑朕的决策,在同情这些叛臣的遭遇?”朱元璋狰狞的面孔上面,散发出邪恶的笑容,龇牙道:“既然你如此同情他们,那就和他们一起上路吧!来人,将韩山龙以通匪之罪押赴刑场,午时三刻斩首!”
“陛下,微臣顶撞圣上,死不足惜,但朝堂上其他众人是无辜的,还望陛下三思啊!”韩山龙也不反抗,任由锦衣卫拖着,破口大呼,只愿用自己的命,救下其余众人。
但,这只是韩山龙的一厢情愿罢了。
“还有谁?”朱元璋站在龙椅前,大声质问。
众人哪敢触朱元璋的霉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老僧坐定般稳如泰山。
“很好!”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朝毛骧说道:“拿人!”
“上林院监正王海!”毛骧起身,转头翻开手中的奏章,高声念道。
“团练指挥使田元一!”
“大理寺詹士卫象山!”
“翰林院学士……”
………………
随着毛骧的话语,一名名官员被锦衣卫抓走。
短短的一刻钟,朝堂上就有三成的人员被抓走,多达一百多名!
“禀陛下,可疑人员都被缉拿。”毛骧面色一喜,摸了一把嘴唇边的涂抹星子,转头朝朱元璋道。
“嗯!押赴太平门,让太子监斩!”朱元璋淡淡的一挥手,疲劳的瘫坐在龙椅上。
…………………………
太平门在京师北边,坐落在玄武湖畔,另外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就坐落在这里,按照刘伯温的说法,这里主邢杀!
行邢场地早在清晨布置完毕,由于此案涉及人员众多,广场布置的很大,外围由羽林卫负责守护。
闻风而来的京师居民多大千人!
薛辰旭,闵嘉良,俞敏,索超,闵嘉树等黑龙会,地朝帮的残余人员,都跪在台面上,低着头。在他们身旁,一身红衣的侩子手不断的擦拭着亮晶晶的大刀。
太子朱标,一身玄衣,两条四爪金龙在肩膀两侧,火,华虫,宗彝在两袖,山在背,坐在广场上搭建的中堂里,唐朔,唐伯虎二人代替了方孝孺,站在朱标两侧。
在朱标下首,站着一位身披道袍的老者,而后两侧,分别站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主要官员。
朱标有些不自在,很是担忧的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心中暗道:“此时已过午时一刻,千万不要在生变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