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毛骧领头,将近百人的官员被带到太平门外时,朱标看见了为首的韩山龙。
“禀太子,这些人犯与黑龙会有过太多牵连,陛下圣旨,杀无赦!”毛骧一挥手,这些身穿官服的当朝要员就被拉上了断头台。
“吏部尚书韩山龙,有何罪?”朱标脸色阴沉,咬着牙问道。
“韩尚书当庭顶撞天子,为叛贼开脱!”毛骧抱拳道。
“顶撞天子就要被砍头?”太子再问。
“是!”
“那顶撞本宫,也应该被砍头。这么说来,你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也罪给问斩!”太子站起身来,走到断头台,大声喝道:“来人,为韩尚书松绑!”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动弹。
“好,好,好!”朱标指着四周的官员,表情悲哀的道:“都是父皇的好臣子,都是大义凛然,饱读诗书的有学之士,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国之栋梁含冤而死?”
或许是因为羞涩,在场的官员们低下了头颅,但无一人回应朱标。
“太子,莫要在费口舌了。”韩山龙转身,朝太子磕头道:“这一切都是微臣咎由自取,愿不得他人。若是太子怜惜微臣,就赐微臣一口饭,一口酒,待微臣吃饱喝足,在阴间继续保佑我大明繁荣昌盛!”
韩山龙贵为天官之首,当朝右国柱,已经看透了朝局,也很了解朱元璋,明知道站出来是死路一条,但他还是站了出来。
“愿我韩山龙的一腔热血,能为大明提个醒,叛贼已经蠢蠢欲动,还望当朝重臣团结一心,力保我大明度过难关。”韩山龙再次转头,朝着大理寺,刑部的官员扣头道。
“来人,赐饭,上酒!”朱标一甩衣袖,然后只身一人朝外走去。
“太子,午时三刻快到了,您还要监斩啊!”毛骧拦住朱标道。
朱标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看了一眼,就将毛骧吓了个半死,那狰狞的面目,和刚才朱元璋的样子,竟然一模一样。
“唐朔,唐伯虎听令!”朱标双目通红,狰狞的大喝:“本宫赐于你二人尚方宝剑,本宫未归之时,在场那个人员乱动,或者私自用刑,以扰乱法场之罪,斩杀当场!”。
“是!”唐朔唐伯虎二人躬身回应后。唐朔上前,从朱标手中接过尚方宝剑,然后躬身放在了桌案之上。
交代完事情后,朱标转身朝皇宫走去。
“太子,这是何苦呢?”韩山龙大口大口吃着饭菜,看着朱标渐渐远去的背影,双眼朦胧的道。
……………………
奉天殿的朝会并没有结束,经历过短暂的动荡之后,整个朝堂再次陷入了寂静。没有被抓走的官员固然值得可贺,但更多的是像宋濂,刘伯温,徐达一样的人,在等待着锦衣卫的汇报,似乎想要亲耳聆听杀戮的钟声。
“太子标觐见!”那名声音稚嫩的小太监在大殿外,噎着悠长的调子喊道。
“父皇,韩尚书并无过错,为何要杀!”小太监的话音刚落,还不等太监刘进宣召,众人便看到一脸怒气的朱标进了大殿,没有参见朱元璋,而是直截了当的质问。
“放肆!这里是朝堂,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岂能容你这般骄横!”宋濂看到朱元璋怒目而视,还不等他发作,急忙站了出来呵斥道。
“儿臣,参见父皇!”朱标跪地参拜。
有了宋濂事先的质问,朱元璋也不好在此事上借机发难,抬手揉着太阳穴,柔声的问道:“你觉得韩山龙罪不至死?难道你堂堂的大明太子,也想替叛贼开脱吗?”
“父皇,你误解儿臣了。”太子收敛了一些怒意,但他那颗善良的心却不断的涌出新的怒气来。
朱标慈善,若是杀薛辰旭等人,朱标可能会出于对生命的尊重,默哀三分钟。但杀以韩山龙为首的当朝要员,尽管有‘通匪叛国’这等飘渺的借口,也难以说服自己,若是此刻不站出来申辩,他会寝食难安。
“薛辰旭等人雄霸秦淮河多年,干过不少下三滥的勾当,并且是邪教探子,罪该万死。但当朝吏部尚书韩山龙并无罪,只是不愿意看到父皇杀自己的臣子而出言辩解,没有和邪教勾结,只是出于对大明江山的爱戴,尽了一个吏部尚书应尽的责任,顶撞父皇几句,难道就该处死吗?”朱标连连磕头道:“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朱元璋没有回答,沉思了一会后,转身朝身旁的刘进问道:“如今是何时?”
“禀陛下,已是午时三刻!”
“皇子朱标,领旨监斩,如今时辰已过,已是欺君之罪。”朱元璋站了起来,大喝道:“念朱标是触犯,来人,杖三十!”
当下就有四位锦衣卫从殿门前进入,拖着长长的廷杖,将朱标按倒在地。
“啪!啪!”………………
“只要父皇收回成命,孩儿愿意接受惩罚!”朱标红着脸,倔强道。
三十廷杖完毕后,朱元璋终于松了气,长叹一声,道:“念韩山龙并无太大的过错,又有太子舍身请命,故,免去韩山龙死罪。但,韩山龙顶撞天子,目无法度,免去他一应职务,永不录用!”
“吾皇仁慈!”宋濂,刘伯温等人脸色一喜,躬身高喝道。
“禀父皇,儿臣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以权谋私,借助京师纵火案之便,大肆残害当朝要员,据儿臣所知,户部侍郎张广,御史胡三联等人结余毛骧有私仇。
儿臣还弹劾锦衣卫同知纪纲,滥用私权,致使团练指挥使田元一,大理寺詹士卫象山等人,被屈打成招…………”挨了三十大板的朱标,再次发难,将矛头指向了锦衣卫。
朱标想救人,这是在场众人心知肚明的,就连朱元璋都知道。
但此事关联日月神教,已经触摸到朱元璋的底线,释放一个韩山龙,或许是朱元璋忍耐的极限,朱标想救全体官员,无疑在玩火。
就连老成的宋濂,刘伯温,徐达等人,都为太子捏一把汗。
“够了!”朱元璋愤怒的站了起来,颤悠的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朱标道:“此案已经了结,你作为监斩官,此刻应该去太平门监斩,而不是在这里质疑朕的决定!”
“父皇,此案牵扯众多,今日被抓官员内,确实有被冤枉的,若是将他们暂时押入天牢,儿臣愿意领命,将此事调查清楚。”朱标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修要多言,若是再敢顶撞朕,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朱元璋气急败坏,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废太子!短短的几个字,让满朝的文武大臣惊呆了。
“若是父皇能收回成命,这个太子,不做也罢!”朱标抬起头来,和朱元璋扛上了。
“陛下,太子救人心切,一时顶撞的皇上,还望天子息怒啊!”宋濂一抹额头的冷汗,急忙走出来,跪在当场。
“还望天子息怒!”刘伯温,徐达等一干老臣,解缙,朱权,朱棣等一干俊才,全部跪了下来,齐声喊道。
“呼呼!”朱元璋望着满朝的文武大臣,长吸一口气,道:“太子藐视朝堂,有失体统,重打五十大板,责令其在未时之前,赶到太平门监斩!”
说完后,朱元璋背手,道:“退堂!”
看着朱元璋气愤愤的走了,宋濂等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朱标。溺爱,愤怒,赞赏等等表情汇聚在脸庞,一时间让宋濂无法言语。
“啪!”“啪!”…………
负责廷杖的锦衣卫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的廷杖,然后重重的打下。
“轻点…………”
宋濂,徐达,刘伯温等人看着朱标,尽管他们知道,负责廷杖的锦衣卫是不会听从他们的,但还是出于本能的关切。
五十大板打完后,朱标在朱棣,朱权二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面色有一丝苍白,对着宋濂,徐达等人道:“是朱标无能,让众位老师失望了。”
宋濂,徐达,刘伯温等老一代的臣子,先后都在大本堂担任过朱标的老师。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中的宋濂最为亲近朱标,溺爱的摸了摸朱标的脑袋,微微一笑道:“快去太平门主持吧!莫要耽误时辰!”
“做得很好吗?还不是有一百多名官员被杀!”朱标在两个兄弟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出了朝堂,嘴中还不断的嘀咕着。
“哎!太子还是过于仁慈!”徐达看着太子的背影,摇摇头道:“陛下之所以让太子监斩,恐怕是要培养太子的杀气。如今看来,没有什么效果!”
“呵呵,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仁慈是打娘胎里就注定的东西,改变不了的。”宋濂慈祥的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徐达,道:“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用不着借助外力来改变太子的本性。”
“仁慈的国君,在太平年月就是臣子的福分,但在战火年代,就是帝国的灾难!”刘伯温想的比较深远,盯着三位皇子远去的背影,忽然间似乎想通了什么,大笑着道:“或许我们都错了,陛下根本没有打算去改变太子,陛下希望太子仍然是慈善之君。至于国内的日月邪教,以及西北蛮族,自然有别人来应付!”
刘伯温说着,将眼光投向了朱棣那个高大凶猛的背影上。